陈念那么一说,王大锤那颗心呐,活泛起来。
他端起杯子,一口干了。
“陈老板,你这口才呀,比你那酸辣粉带劲儿多了。”
放下杯子,王大锤看陈念,眼神里多了点打量。
“不过,你说的这些,老皇历了。如今谁还讲究那些哩?都图个快当,图个省钱。”
陈念没吱声。
她又给他满了一杯酒。
“王叔,您说的对。现在啊,确实讲究效率。可有些东西,省不得的。”
“就拿这四合院来说吧,它能立在那里百把年,靠的不是啥钢筋水泥,靠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榫卯结构。”
“它能扛住的,不只是屋顶那些瓦片子,还咱们老祖宗的智慧,那是文化的根儿。”
“您说,咱们要是为了省那点功夫跟那点钱,就把这些老物件都给糟蹋了,那咱们对得起列祖列宗不?”
她这话,把王大锤的心啊,震了一下。
他就是个手艺人,最看重的不就是个传承嘛。
可这些年,为了过日子,为了迎合那些买家,他也不得不丢掉一些规矩。
陈念的话,就跟一把大锤子,一下子敲他心底最软和的地方。
他看陈念,眼里复杂得很,半晌愣是没说出个啥。
陈念又给他夹了一块烤鸭。
“王叔,您尝尝这烤鸭。这全聚德的烤鸭,为啥能名扬天下?靠的也是那百把年传下来的老手艺。”
“咱们陈记的粉铺,也是一样。咱们卖的,不光一碗粉,一种文化,一种念想。”
“我呀,就盼着,咱们这铺子,也能像那全聚德一样,开个百把年,一代一代的传下去。”
“而您,王叔,我最看重的那个人,能帮我把这个盼头儿变成真的人。”
她这话,说得王大锤心里暖和和的。
他端起杯子,咕嘟一口,干了。
“陈老板,你这丫头,有出息!”
他“咣当”一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,眼里那光,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。
“成!这活儿,我接了!”
“我王大锤,这辈子没服过谁,今儿个,我服你!”
“你尽管放心!这铺子,我给你好好装!保准让它,比那皇宫还气派!!”
第二天,王大锤就跟换了个人。
他带着手底下工人,一大早就跑到工地上头。
他亲自上阵,指挥那些工人,一砖一瓦一梁一柱,都照陈念那设计图纸,做得精细又认真。
那些之前吊儿郎当的工人,看工头都那么拼命,也就不敢再偷懒了,一个个都使足了劲干活。
陈建国看着这热热闹闹的场面,心里那块大石头啊,总算落了地。
他看闺女,眼里全是骄傲。
“念念啊,你可真有能耐。”
陈念笑了笑,没搭腔。
她知道,王大锤是被她那些话给感动的。
但更要紧的,她让他瞧见了,她对这份营生的敬重,对传统文化的敬畏。
这可比那些金钱,更能打动一个真正的手艺人呐。
过了一个多月紧赶慢赶,陈记粉铺的旗舰店,总算装修完了。
那座三进三出的老四合院,在王大锤巧手下,重新焕发了生机。
前院是招待客人的地方,青砖铺地,看着古朴又雅致。
十来张八仙桌,东一张西一张的摆着,每张桌上,都放着一盆绿植,生机勃勃的。
中院是做饭的厨房,宽敞又明亮,各种厨具都齐整得很。
后院是给员工住的宿舍,收拾得干干净净,还特地开辟了一小块菜地,种当季的各种菜蔬。
整个铺面啊,既留住了老四合院那股子韵味,又融进时兴的设计想法,让人一瞅就觉得眼前一亮。
开张那天,陈念没搞啥剪彩仪式。
她只是在门口挂了一块由秦教授亲自题字的黑底金字大招牌——陈记。
那字写龙飞凤舞的,劲道又有力,透一股大家气派。
光是这块招牌,就够让所有路过的人,都忍不住多瞅几眼了。
陈记粉铺旗舰店开张的消息,飞快在整个京城传开了。
廖凡也来了。
他看着眼前这座气派的四合院,看着那块由秦教授亲笔题字的招牌,脸上是一种意味深长的笑。
“陈总,恭喜啊。”
他走到陈念跟前,伸出了手。
“看来,我这笔钱,投对了地方。”
陈念也笑了笑,跟他握了握手。
“廖老板,咱们合作愉快。”
开张第一天,铺子里就来了几个意想不到的贵客。
头一个啊,铁路局的王建业主任。
他正好来京城开会,听说陈念开铺子的消息,特意赶过来捧场。
他自己来了不说,还带来了一群穿铁路制服的干部。
“念念,恭喜恭喜啊!”
王建业红光满面,嗓门儿也大。
“你这铺子,可比我们铁路局的食堂气派多了!!”
第二个来的,省报那个首席记者。
他也来京城出差,特意寻了过来。
他拿着相机,“咔嚓咔嚓”的对着店里店外就是一通猛拍。
“陈念同志,了不起!你这咱们省里头一个,把铺子开到京城来的乡镇企业家啊!”
“我得好好给你写篇文章,让全省人民啊,都瞅瞅你们下河村的风采!”
第三个来的,也是最让陈念没想到的。
周卫国。
他不是一个人来的,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气度不凡的年轻军官。
“念念,听说你开铺子了,我们来给你撑撑场面。”
他声音不大,却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他这一出现,整个铺子里立马就安静了下来。
所有人的目光啊,都敬畏的落他身上。
这三拨人,就跟三块金字招牌似的,往铺子里一坐,那份量,可比啥宣传都管用。
周围那些吃饭的客人,看这阵仗,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,小声的嘀咕着。
“我的个天爷,这小铺子啥来头?咋连部队上的大官都来了??”
“你不知道?这家铺子的老板,就是那个全省高考状元,陈念!”
“就是那个在展销会上,用一碗酸辣粉,把全省领导都给征服了那个??”
“可不嘛!听说她背景深着哩!连秦老,都认了她当干孙女!”
一时半会儿啊,陈记粉铺的名声,在整个京城,就那么传开了。
铺子里的生意啊,从开张第一天起,就火爆得一塌糊涂。
每天从早到晚,门口都排长长的队伍。
陈建国在后厨忙得脚不沾地,可脸上全是笑模样儿。
陈灵儿在前堂跑来跑去,收钱端碗擦桌子,动作麻利得很,一丝不苟。
那三个她介绍来的老乡,癞痢头独眼龙跟刀疤兰,也跟着忙前忙后。
只是他们眼神啊,在看那每天流水一样进账的钱票子时,变得越来越贪婪,越来越热乎。
这天晚上,收了摊子。
陈灵儿拿着账本,走到算账的陈念跟前。
“厂长,今儿个的账,对不上。”
她声音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儿。
“少了……五十块钱。”
陈念抬起头,看陈灵儿。
“少了五十??”
这可不是个小数字。
铺子里一天进账,也就一两百块钱。
这一下子,就少了差不多三分之一。
陈建国也从后厨走了出来,听到这话,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来。
“咋会少钱?是不是算错了??”
陈灵儿摇了摇头,把手里账本递了过去。
“爹,厂长,你们瞅。这今儿个的流水,每一笔我都记着。这钱匣子里剩下的钱,我也数了三遍。就是少了五十块。”
她那账啊,记得清清楚楚,一目了然。
陈念看过账本,又亲自把钱匣子里钱数了一遍。
果不其然,不多不少,正好少了五十块。
“会不会是……收了假钱?”
陈建国皱着眉,猜道。
“不能够。”
陈灵儿立马就否了。
“今儿个收的钱,每一张我都对着光瞅过,没假的。”
屋子里头那股子气氛,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。
钱不能平白无故的没影儿。
不是算错了,也不是收了假钱。
那剩下,就只有一种可能了。
铺子里出了内贼。
陈念目光,慢慢的扫过在场每个人。
除了他们爷俩跟陈灵儿,铺子里就剩下那三个新来的伙计了。
癞痢头独眼龙跟刀疤兰。
三个人站在角落里,低着头,瞅不清啥表情。
可陈念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,他们三个人的呼吸,都变得有些急促。
“今儿个收钱的,都有谁??”
陈念声音很平淡。
“主要我。”
陈灵儿答道。
“不过下午最忙活那会儿,兰姐……也帮着收了一阵。”
她口中兰姐,就是那个刀疤兰。
陈念目光,落在刀疤兰身上。
刀疤兰身子,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。
“不是我!!”
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,猛的抬起头,尖声叫道。
“我就是瞅灵儿一个人忙不过来,好心帮她一把!我可一分钱都没碰过!!”
她这副反应太激烈了,反倒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。
癞痢头跟独眼龙也赶紧帮腔。
“是啊是啊!我们都能作证!兰姐就是个热心肠,咋可能偷钱!!”
“厂长,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呐!!”
陈建国看他们这副德行,气得脸都绿了。
“不是你们,难道钱自己长腿跑了不成??”
他往前迈了一步,就想去搜他们身。
“等等。”
陈念却把他拦住了。
她知道这种事儿,没个证据硬搜,是搜不出啥名堂的。
就算搜出来了,他们也能狡辩说是自己的钱。
到时候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僵,更难看。
陈念看那三个人,笑了笑。
那笑容看着可和善了,就一个没啥心眼子的邻家小妹。
“几位大哥大姐,你们别紧张嘛。”
“我信得过你们人品,肯定不是你们拿的。”
“这钱少了,说不定我哪儿记错了,又或者不小心掉哪儿了。”
“这样吧。”
她顿了顿,话头儿一转。
“今儿个大伙儿也累了一天了,我做东,咱们去吃顿好的,压压惊。”
“就去前头那家全聚德,咋样??”
这话一出,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连陈建国都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钱都丢了,还去全聚德吃烤鸭??
那可是整个京城最贵的饭铺啊!
癞痢头他们仨对视一眼,都在对方眼里,瞅到了一丝贪婪跟不明白。
他们搞不明白这个小丫头片子,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。
可有便宜不占,那是王八蛋。
“那……那多不好意思啊……”
癞痢头搓着手,假模假样的客气。
“没啥不好意思的。”
陈念笑得更灿烂了。
“走吧,我请客。”
全聚德包厢里,灯火通明的。
八仙桌上啊,摆满了山珍海味。
烤得油光锃亮的鸭子,酱香浓郁的肘子,清蒸的鲈鱼……
那股子香味儿啊,馋得人直淌口水。
癞痢头他们仨哪儿见过这阵仗,眼睛都直了,甩开膀子就是一通狼吞虎咽。
陈念没咋吃,只是端着一杯茶,笑眯眯的看他们。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。
癞痢头喝得满脸通红,胆子也肥了起来。
他端着酒杯,凑到陈念跟前,打酒嗝儿。
“厂……厂长……我……我敬你一杯……”
“你……你可真是个好人……比……比我们之前跟那个……那个刘芬……大方多了……”
他一时嘴快,说漏了嘴。
陈念眼睛里,冷光一闪。
可她脸上笑容,却没变。
“刘芬??”
她假装好奇的问。
“她是哪个啊??”
“她……她就是个……臭……”
癞痢头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旁边刀疤兰,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一脚。
他疼得“哎哟”一声,酒醒了大半,赶紧闭上了嘴。
陈念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,心里已经有了底。
吃完饭,陈念去结了账。
一顿饭,花掉差不多三十块钱。
陈建国心疼得直咧嘴。
回到铺子里,陈念却像是没事人一样,对那三个伙计说:
“今儿个太晚了,钱的事儿啊,明儿个再说。”
“大伙儿早点歇着吧。”
癞痢头他们仨就跟得了赦免,赶紧溜回了后院的宿舍。
他们一走,陈建国就急了。
“念念!你咋就这么让他们走了?那钱……”
“爹,您别着急嘛。”
第二天,天刚蒙蒙亮。
陈记粉铺还没开门哩,门口就来了几个不速之客。
打头儿是个一脸横肉的胖子,手里拎根警棍,气势汹汹的。
“谁是这儿老板?出来!!”
陈建国正在后厨备料,听到动静,赶紧迎了出来。
“同志,你们这是……”
“我们接到群众举报,说你们这儿涉嫌雇佣来路不明的人还藏着赃款!!”
胖子联防员用警棍指陈建国,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儿。
“现在我们要对你们铺子里所有人跟地方,进行突击检查!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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