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瑞的周岁宴刚过三月，御花园的牡丹就开得泼天富贵。瑶珈踩着新制的珍珠底花盆鞋，看着太监们将 “承乾宫” 的牌子插进最艳的那丛姚黄里 —— 这是管理花木的新规矩，各宫的标识需按位分摆放，贵妃的牌子比妃位的高了三寸，黄铜的边缘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
“娘娘，” 春桃的指尖在 “永和宫” 的牌子上蹭了蹭，那牌子被挤在株白牡丹旁，位置比上月偏了半尺，“德妃娘娘让人把牌子挪了三次，每次都往咱们这边靠半寸。”
瑶珈的目光掠过花丛深处，德妃正陪着四阿哥赏花，石青色的常服在姹紫嫣红中像抹沉静的墨。她忽然想起昨日审议的采买账册，永和宫报的 “修补宫殿” 开销，比实际需要多了三成，账本的角落还画着朵小小的牡丹，与御花园的品种一模一样 —— 这哪是报账，分明是在试探她的底线，看她敢不敢驳回贵妃的开销。
“让内务府按实际开销拨款，” 瑶珈将永瑞的银锁塞进袖中，锁身上的 “瑞” 字硌着掌心，“告诉德妃姐姐，省下来的银子，本宫替她存着，将来给四阿哥娶媳妇用。”
这话答得巧妙，既没驳德妃的面子，又守住了宫规。德妃的回话在午后送到，是盆新培育的绿牡丹，花盆上的落款是 “永和宫制”，墨色比往日深了些 —— 是四阿哥的笔迹，他最近在朝堂上，正力主改革内务府的采买制度。
“姐姐倒是有心了。” 瑶珈让刘嬷嬷将绿牡丹摆在正殿的窗台上，恰好对着 “婉贵妃之宝” 的金印，“这花名贵，得用玉泉山的泉水浇，让小石头每日去取。”
玉泉山的泉水专供帝后饮用，贵妃用虽不算逾矩，却也是种姿态。德妃自然明白其中的深意，第二日就将采买账册改了过来，多报的银两折成了批新书，送到了永瑞的书房 —— 是些启蒙的论语，书页上有四阿哥的批注，墨迹与花盆上的如出一辙。
较量并未就此停歇。三日后的早朝，四阿哥在朝堂上提议，让永瑞与他的长子一同进上书房读书，“也好相互照应”。八阿哥的旧部立刻附和，说 “瑞儿殿下乃嫡子，理当单独授课”，两派争执不下，最终康熙拍板：“让婉贵妃与德妃商议着办。”
这皮球踢得巧妙，实则将难题抛给了后宫。瑶珈看着德妃送来的《帝鉴图说》，书页里夹着张纸条，上面是四阿哥的字迹：“上书房的伴读，选了三个满洲勋贵的子弟，皆是可用之人。”
可用之人？瑶珈的指尖在 “满洲勋贵” 四个字上轻轻一划，忽然想起父亲信里说的，四阿哥最近在拉拢镶黄旗的几个将领，这些子弟的父亲，正是其中的核心人物。这哪是商议，分明是逼她站队，让永瑞与四阿哥的势力深度捆绑。
“春桃，” 她将《帝鉴图说》放进永瑞的书柜，与蒙古使者送的小银刀并排摆放，“备些关外的人参，本宫要去永和宫回礼。”
永和宫的暖阁里，德妃正对着棋盘出神，黑子已将白子逼到角落。见瑶珈进来，她推过杯奶茶，银匙在碗沿划出细碎的响：“妹妹觉得，上书房的事，该如何办？”
瑶珈捏起颗白子，指尖的温度让玉质微微发烫：“四阿哥的主意甚好，只是瑞儿年纪还小，不如先请位先生在家中授课，等满了六岁，再与四阿哥的长子一同进上书房 —— 这样既全了兄弟情分，又不耽误学业。”
这提议比直接答应更稳妥，既给了四阿哥面子，又为永瑞争取了缓冲的时间。德妃的玉簪在鬓边晃了晃，落下颗黑子，恰好堵住白子的退路：“妹妹考虑得周全，就按你说的办。”
窗外的绿牡丹在风中轻轻摇曳，像在为这场无声的较量作见证。瑶珈忽然明白，贵妃间的较量从来不是你死我活，而是在试探与妥协中寻找平衡，既守住各自的底线，又维护着表面的和睦 —— 毕竟，她们的儿子，将来或许要共同面对朝堂的风雨。
回到承乾宫时，小石头正捧着本新到的《资治通鉴》，书页上有康熙的朱批：“卿等协理六宫，甚合朕意。” 瑶珈的指尖抚过那行字，忽然想起初入宫时，自己连走路都要扶着宫女的手，如今却能与德妃在棋盘上从容对弈。
这场较量，没有赢家，也没有输家。她们都在为自己的儿子铺路，为家族的荣耀打拼，在这波诡云谲的深宫中，像两株相互扶持又相互制衡的牡丹，在权力的阳光下，绽放出各自的芬芳。而永瑞，这颗带来祥瑞的小福星，将在母亲的庇护下，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，稳步成长，成为未来朝堂上不可忽视的力量。
贵妃间的较量，是后宫常态的缩影，也是权力平衡的微妙体现。瑶珈知道，只要守住本心，坚守原则，就一定能在这场较量中，为自己和永瑞，赢得最有利的位置，在这深宫中，绽放出属于婉贵妃的独特光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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