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秋娘浑身一颤，表情复杂。
温清宁截过话头：“当时你让二人被烧假死，可是把她们交给了董金玉，让董金玉一家安排她们出城？”
李宣儿“嗯”了一声：“为了让他们一家保密，我后面又陆陆续续给了他们不少封口钱。”
温清宁又朝张秋娘问道：“你和祝贞贞是不是离开长安没多久就碰到了拐子？”
张秋娘重重点了一下头。
温清宁回想了下董金玉的行事做派，转身对陈无讳说道：“禀郡王，案情已经明了。蔡延火持械故意伤人致其毁容，按律当流放千里，但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就被少年暴怒的声音打断。
“你不是说我这个算自首吗？”蔡延火吼完，发现温清宁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，一股子被欺骗后的愤怒冲上心头，挥舞着拳头朝她打去。
“放肆！”平安呵斥的同时，脚尖略一用力，整个人冲了上去。
砰的一声，蔡延火被踹了出去。
他捂着肚子大声哀嚎，口中不断呼喊着：“杀人了！杀人了，有人欺压孤儿寡母了！”
喊声中夹杂着哭音，但凡换到外面大街上，都能哄得不知情的百姓围观并对温清宁他们进行好一番谴责。
“我控制着力道，你胡喊什么！”平安大怒，他头一次碰到这么磨人的孩子。
张秋娘慌得想要上前查看，被温清宁伸手拦下，眼神冰冷地看着蔡延火：
“你因幼时经历，性情偏激，可以理解。上一次在伊川县还道你能得了教训改一改性子，却没想到你变得愈发暴虐，稍有不如意，就喊打喊杀，打不过更是做出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。
“旁人在书林识字读书，为的都是能养家糊口，为的是谋一份更好的前程。而你呢？在这学了些拿捏人的手段，变得更加狡诈。你以为在这里喊来众人围观就能压我们一头？借势都借不明白！自作聪明！”
她很少这般直白的呵斥一个人，更不要提对方还是一个经历过苦难的少年。
每一个能进入书林读书的孩童都经历过严格的筛选考核，所以这里的孩子都极为珍惜这个机会。
只有蔡延火，打着自己的名号留在这里，却琢磨着怎么为自己开脱。
温清宁自然忍不住动怒。
“呸！你就是记恨我前面污蔑你杀人！贱……呜呜呜呜……”
平安拿汗巾直接堵了蔡延火的嘴巴，只留下一串含糊不清的辱骂声。
陈无讳漫不经心地抬了抬下巴：“绑严实些，等会儿一块送到县廨。”
他望向表情冷沉的温清宁，笑道：“也就是你好性，换成刑部大理寺的那些人才不会跟他们废这些口舌。查的差不多，自己再补上些想法，事情能圆的过去就成。左右结了案就是政绩，管他过程如何。”
李宣儿登时吓了一跳，想起以往听到的传闻，暗暗庆幸这事是在这里解决而不是直接去官府。
温清宁不想去和陈无讳探讨这个话题，便继续说起刚才被打断的话。
“蔡延火按律应当流放，但毁容一说还要看后续治疗，倘若脸上伤痕能够治好且不留疤，便不会对伤者的婚事造成影响，这样一来就不适用于流刑，应按照二等来判，徒两年。”
陈无讳眨眨眼：“要分的这么细吗？”
他找了些人对大陈所有律令做注解，从年前一直忙到现在，进度却并不理想，此时听了温清宁的话，忽然灵光一闪，似乎找到了方向。
温清宁略一颔首：“结果影响判决，自然应该详细分析。”
陈无讳似有所悟：“回头细谈，你继续说案子。”
温清宁道了声“是”。
“李宣儿设计让人诈死，目的是以谋私利，其父母、亲眷知情不报且参与其中，犯《诈伪律》中的“诈欺”一条。”
陆思忠听到这里，欲言又止。
温清宁看了他一眼，见他最终没有开口说话，便继续说道：“郡王，我怀疑董金玉一家涉嫌掠卖和盗尸。”
陈无讳拍拍霍纯：“去县廨时记得让他们审审这两个罪名。对了，新的长安县令定下来了吗？”
霍纯摇摇头：“没那么快，县廨里的事现在是县丞顶着。”
“那就告诉县丞让他好好审。”陈无讳瞥一眼快要见底却还留着一小节的线香，有些可惜道，“算你们好运，不用去刑部了。行了，事情都说清楚了就都该干嘛干嘛去。”
话音刚落，便有两名护卫钻了出来，一个在陈无讳身边站定，一个则接过蔡延火，要押送他和李宣儿离开。
煎熬许久的沈沐怀立即出声告辞。
陈无讳十分大方的放他离去，望着耷拉着脑袋疾步离去的背影撇嘴道：“安陆侯还是一如既往地瞎。”
霍纯赞同点头。
李宣儿似乎是真的伤了心，扫一眼沈沐怀离去的方向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温清宁叫住李宣儿：“借一步说话。”
李宣儿惴惴地跟着她往外走出几步，警惕道：“你想干嘛？当初的事是我不对，现今连累了父母，我都已经自食恶果，你还想做什么？”
温清宁低声问道：“你看的那本《挑纱品香录》可是陆思忠的书？”
李宣儿没有否认，反问道：“你问这个做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，只是单纯好奇，因为你不像是会去买这种书的人。对了，忘记告诉你，你和家人犯的事只要补上一顿笞刑，再罚些银钱就能了事。”
温清宁说完把人交还给护卫，径直朝哑妇张秋娘走去。
“平安，你陪张娘子去一趟她前婆家，帮她把和离的事情办妥，以免再生祸患。”
平安立时明白她的意思。
从李宣儿说的话就能看出，张秋娘前婆家就是一群无赖。如果凑巧撞见张秋娘，肯定会拖她回去。
温清宁接着对张秋娘说道，“你先去办正事，蔡延火该吃些苦头，省得以后闯出大祸。”
交代完，转身看到还等在那里的陈无讳，反应过来他是要和自己讨论给律令做注解的事。
陈无讳说道：“换到京兆府廨去，正好有些事要交代那些差役去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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