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味道混着陈年灰尘，钻进鼻孔里像长了刺。林晚推开病房门时，铁门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。这地方废弃快十年了，当年林氏生物最顶级的VIp病房，如今墙皮剥落得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，地上散落着针头塑料壳和不知名药片的锡箔纸，踩上去咔嚓作响。唯一没变的，是那扇巨大的落地窗，外面焊死的铁栏杆影子斜斜切进来，把顾衍苍白的脸割成明暗两半。
“就这儿？”顾衍声音沙哑，手指无意识按着心口。那里倒计时像烧红的烙铁：【30:12:47】。每跳一秒，他额角的青筋就跟着抽搐一下。
林晚没答话。她径直走到病房中央，那里曾经摆着林母的病床。现在只剩一圈模糊的印子，印子中间有块深褐色的污渍，形状像干涸的泪。她蹲下身，指尖拂过冰冷的地面。左手腕内侧的Ω胎记微微发烫。
【宿主！检测到强烈生物磁场残留！浓度是天文台那破地方的十倍！建议兑换《走近科学》滤镜套餐……】系统弹幕在脑内刷屏。
“闭嘴。”林晚低斥，右手从工具袋里抽出那支装着Ω血清的微型注射器。针管里，融化的液态金缓慢流动，偶尔炸开细碎的星芒。她毫不犹豫，将针尖扎进地板污渍最深的中心点，拇指用力压下活塞。
嗡——
血清渗入地板的瞬间，整个病房的空气猛地一沉！光线诡异地扭曲起来，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。无数细小的、闪烁着微光的尘埃从地板、墙壁、天花板的每一个角落升腾而起，像夏夜的萤火虫群被惊醒，疯狂地旋转、汇聚！
【卧槽！大型全息蹦迪现场！】系统惊呼。
光尘在病房中央凝聚，勾勒出模糊的轮廓，越来越清晰——一张病床，一个插满管子的女人。
林晚的呼吸停滞了。
病床上的人，是妈妈。比她记忆里瘦太多，颧骨高高凸起，脸色是蜡纸般的灰败，只有那双眼睛，还残存着一点微弱的光。她身上盖的被子，印着模糊的星空图案，和当年天文台穹顶的一模一样。床头柜上，玻璃花瓶里，一束白玫瑰蔫了半边。
时间仿佛被按了慢放键。
病床上的林母艰难地侧过头，望向紧闭的病房门，眼神焦灼又绝望。她枯瘦的手颤抖着，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支针剂——不是医院常见的透明玻璃，而是金属外壳，里面流淌着奇异的液体，像把彩虹揉碎了装进去，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迷离的光晕。
她哆嗦着撕开包装，拔掉针帽，用尽全身力气想把针尖扎向自己的手臂静脉！但她的手抖得太厉害了，针尖几次戳在皮肤上，留下细小的血点。
“妈……”林晚喉咙发紧，无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。光尘组成的虚影没有实体，她的脚穿透了“病床”的边缘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哗啦！！！”
病房巨大的落地窗轰然爆裂！不是慢放，是突如其来的、狂暴的碎裂！玻璃渣如同冰雹般溅射！一道黑影裹挟着夜风和冷雨，如同猎豹般矫健地翻滚进来！
黑影就地一滚，单膝跪地稳住身形，猛地抬头！
病房惨白的光线照亮了她的脸。
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！
那张脸……年轻，紧绷，充满野性的张力。眉眼深邃，鼻梁高挺，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，雨水顺着利落的短发往下淌。但那双眼睛……林晚死都不会认错！是卖花婆婆的眼睛！只是此刻里面没有浑浊和慈祥，只有冰冷的、捕食者般的锐利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？
“是你？！”顾衍也认出来了，声音里全是惊骇。这个在街角卖花、总塞给他们白玫瑰的老婆婆，年轻时竟然像个顶尖杀手？！
年轻版的“婆婆”根本没看他们这些未来的闯入者。她的目标明确至极——病床上的林母，和她手里那支流转着彩虹光晕的针剂！
她像一道黑色闪电扑向病床！林母惊恐地瞪大眼睛，用尽最后的力气想把针剂藏进被子里！但太迟了！
“拿来！”年轻女人低吼，声音沙哑紧绷。她一把攥住林母的手腕，力道大得似乎能捏碎骨头！另一只手凶狠地掰开林母紧握的手指，抢夺那支珍贵的针剂！
“不……晚晚……”林母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，绝望地看着彩虹针剂被夺走。年轻女人毫不留恋，将针剂塞进怀里一个特制的金属管，转身就要从破窗跳出去！
“站住！”顾衍怒吼，本能地想冲过去阻拦，身体却穿透了虚影。
就在年轻女人即将跃出窗口的刹那，林母不知哪来的力气，猛地从床上扑起半个身子，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了年轻女人的裤脚！
“求你……”林母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，却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，“……给……晚晚……留一支……”她另一只手里，竟然还藏着另一支更小的、同样流转着彩虹光晕的微型针管！刚才的抢夺中，她竟然偷偷藏下了一支！
年轻女人的动作僵住了。她低头看着林母抓住她裤脚的手，那只手瘦得皮包骨，青筋毕露，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。她再看向林母的眼睛，那双濒死的眼睛里，燃烧着一种超越痛苦的、纯粹到极致的恳求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。
年轻女人眼中冰冷的锐利，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撕开一道裂口。她猛地弯腰，几乎是粗暴地从林母颤抖的手中夺过那支微型针管，看也没看，随手塞进了旁边床头柜上那束蔫了的白玫瑰里！然后一脚甩开林母的手，头也不回地跃出破碎的窗口，消失在暴雨和夜色中。
林母失去支撑，重重摔回病床上，发出一声闷响。她大口喘着气，眼神涣散地望着天花板，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。她的目光，似乎穿透了时空，落在了此刻站在病房中央的林晚身上。
【检测到……高浓度生物电信号……尝试解析……】系统的电子音带着干扰杂波。
滋滋……
一段极其微弱、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录音，在病房的光尘中艰难地响起，断断续续地钻进林晚和顾衍的耳朵：
“……晚晚……别怕……”
“……妈妈……把‘爱的抗体’……”
“……缝进……你的基因里了……”
声音消失。
病床上的光影彻底熄灭。病房重新陷入昏暗和死寂。
林晚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，踉跄一步，扶住旁边布满灰尘的仪器台才站稳。脑子里嗡嗡作响，像有一万只蜜蜂在飞。“爱的抗体”？缝进基因？那支彩虹针剂？！
“系统！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，“分析残留血清！所有！包括那支小的！”她猛地扑向床头柜——那束蔫了的白玫瑰早已腐烂成泥，只剩一个积满灰尘的玻璃花瓶。她粗暴地将花瓶扫落在地！
啪嚓！
碎裂的玻璃碴中，一支沾满泥灰、只有小指一半长的微型金属针管滚了出来！正是林母最后藏下的那支！
林晚捡起它，手指都在抖。她将针管和自己带来的Ω血清样本一起，狠狠按在手腕胎记上！金色的菌丝瞬间缠绕上去，贪婪地吮吸分析！
【解析中……滴滴……警告！检测到超高浓度‘情感记忆复合蛋白’！】
【成分比对：主体结构99.9%吻合Ω血清！核心差异点锁定——】
【目标血清（Ω）含附加基因锁链：情感感知抑制因子！】
【微型针剂含……附加基因锁链缺失？！！】
两道光幕在空气中炸开！
左边是林晚带来的Ω血清结构图：复杂到令人眩晕的金色双螺旋结构上，缠绕着一条冰冷的、泛着金属光泽的“锁链”，锁链上无数细小的倒刺清晰可见。
右边是刚从花瓶里找到的微型针剂结构图：几乎一模一样的金色双螺旋，但那条冰冷的“锁链”……消失了！取而代之的，是双螺旋之间流淌的、温暖如晨曦的淡金色光晕！
【结论：现存Ω血清为‘阉割版’！核心功能被篡改！原始血清设计目标——】
【林母手稿残页投影（系统强行复原）：……剥离过度情感联结……杀死……会爱的人格……构建绝对理性防御……】
【手稿末端被血渍涂抹的修改备注（颤抖字迹）：不……晚晚需要的是……‘封印危险的爱欲’……不是变成石头……】
“杀死……会爱的人格？”林晚盯着那些字，每一个都像冰锥扎进心脏。妈妈留给她的“抗体”，原来是这种东西？为了让她不被Eros病毒利用，就干脆……剥夺她爱的能力？把她变成一个……没有感情的武器？！
“林晚？”顾衍的声音带着惊疑。他看到林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，身体摇摇欲坠。
就在这时——
砰！！！！
病房厚重的金属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整个撞飞！扭曲的门板呼啸着砸在对面的墙上，烟尘弥漫！
一个穿着沾满污渍白大褂的身影堵在门口。他身形佝偻，脸上扣着一个惨白的、没有任何五官的陶瓷面具，只露出两只布满血丝、疯狂而浑浊的眼睛。最骇人的是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银灰色的金属冷藏箱，箱体上连接着几根粗大的、跳动着幽蓝光芒的冷凝管，管子另一端……竟然直接刺进了他敞开的胸膛！深深扎在心脏附近！随着他粗重的喘息，冷凝管里幽蓝的液体和他胸腔渗出的暗红血液混在一起，顺着管子汩汩流入冷藏箱！
面具下的眼睛死死锁定林晚手中的微型针管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低吼：“……交……出来……”
是药剂师！那个一直追杀他们、抢夺血清的人！
林晚瞬间将微型针管攥紧在手心！几乎同时，顾衍一步跨前，将她挡在身后，眼神凶戾如受伤的孤狼！
药剂师显然没有废话的耐心。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咆，抱着那个连接心脏的恐怖冷藏箱，像一辆失控的坦克猛冲过来！速度竟然快得惊人！
“躲开！”顾衍一把推开林晚，自己侧身闪过药剂师野蛮的冲撞，顺势一拳狠狠砸向对方的后颈！
砰！
拳头砸在药剂师的脖颈上，却发出沉闷的声响，仿佛打在坚韧的皮革上！药剂师只是晃了晃，反手一肘狠狠砸在顾衍肋下！
“呃！”顾衍闷哼一声，剧痛让他眼前发黑，踉跄后退撞在仪器台上！
药剂师的目标始终明确——林晚！他无视顾衍，再次扑向林晚！
林晚眼神冰冷，不退反进！就在药剂师布满污渍的手爪即将抓到她的瞬间，她左手猛地扬起！几缕金色的菌丝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，从胎记处激射而出，狠狠缠住了药剂师怀里的金属冷藏箱！
“放手！”药剂师面具下的声音扭曲变形，带着惊怒！他疯狂地撕扯菌丝！
嗤啦！
菌丝坚韧异常，一时难以扯断！但巨大的拉扯力让冷藏箱的盖子猛地弹开！
哗啦啦——
十几支装着各色液体的玻璃试管从箱内翻滚出来，砸在冰冷的地面上，瞬间碎裂！试管里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，在布满灰尘的地面晕开一片片诡异的色彩：幽蓝、暗紫、深绿、猩红……在昏暗的光线下，这些破碎的液体和碎冰折射出迷离扭曲的光晕。
林晚的目光扫过那些碎裂的试管标签——E-042、E-043……一直到E-054！克隆序列？！
她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！
就在这混乱的瞬间——
药剂师在疯狂撕扯菌丝时，身体失去平衡，重重向前栽倒！他脸上那个惨白的陶瓷面具，狠狠磕在一块凸起的碎裂仪器金属棱角上！
咔嚓！
面具应声碎裂！碎片四溅！
一张布满疤痕和皱纹、因痛苦和疯狂而扭曲的脸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！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林晚，里面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……一丝诡异的熟悉感？
林晚的呼吸猛地窒住！这张脸……她见过！在顾衍厚厚的医疗档案里！十二年前顾衍车祸后，那个给他主刀、签了一堆病危通知书的……主治医师？！
“是……你？！”顾衍也认出来了，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！
药剂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，混合着血沫喷溅。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流淌的、属于E-042（顾衍克隆体）的幽蓝血清，又看向林晚，最后定格在她紧握的、那支属于林母原始血清的微型针管上。他的眼神变得极其诡异，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杰作。
“嗬……嗬……”他艰难地喘息着，声音嘶哑破碎，每一个字都像钝刀子刮过骨头，“你妈……最成功的作品……”
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晚，嘴角咧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。
“……可不是……血清啊……”
话音未落——
呜哇——！！！
一声尖锐、凄厉、仿佛刚离开母体的婴儿啼哭，毫无征兆地、极其清晰地，从那个被他紧紧抱在怀里、连接着心脏的金属冷藏箱深处……传了出来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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