玻璃穹顶外的雷声闷闷滚动，像巨兽在云层深处磨牙。林晚的意识在顾衍的神经末梢里绷紧，每一根属于他的运动神经都成了她必须驯服的野马。她能清晰感觉到顾衍的抵抗，那意识像被困在牢笼里的猛兽，正用尽全力撞击着她构筑的精神壁垒。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黑曜石地砖上，发出空旷又孤寂的回响，每一步都像踏在顾衍濒临爆发的神经上。
“林晚！”顾衍的声音在她意识深处炸开，带着被冒犯的狂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，“你非要用我的腿穿这双该死的、能把人钉进棺材里的铆钉鞋？”他几乎能感觉到脚趾被挤压的钝痛，那是林晚强行操控他身体踮脚时造成的。
林晚没理他，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眼前三道流转着幽蓝冷光的合金闸门上。虹膜扫描仪高高在上，冰冷的镜头对准了这具身体的眼睛。“闭嘴，借你身高用用。”她集中意念，强行让顾衍的身体再次踮起脚尖，视野瞬间拔高，勉强够到了扫描区域。
顾衍在她脑子里气笑了，那笑声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感：“下次想征用这具身体，记得提前打份书面申请！我好换上跑鞋恭候大驾——”
“叮咚！”一个欢快到近乎聒噪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插了进来，虚拟屏幕上甚至弹出一个闪亮的购物车图标，“检测到宿主‘高跟鞋作战模式’已激活！魅力值+10%，气场+15%！但温馨提示：崴脚风险同步飙升50%哦亲~强烈推荐本系统商城热销爆款‘金刚脚踝贴’，买二送一，现在下单还送霸总同款增高鞋垫哟~”
安保主管惊疑不定的声音打断了这场意识层面的闹剧：“顾、顾总？！董事会正在顶层会议室等您紧急述职……”他狐疑的目光像探照灯，在“顾衍”身上来回扫射，最终定格在那双绷得笔直、线条显得格外修长（甚至有点妖娆）的西装裤腿上，以及那双此刻锐利得几乎能刺穿人的眼睛——那绝不是顾衍平日里深不可测的眼神。
“滚。”林晚借顾衍的声带，冷冷地吐出一个字，像冰锥砸在地上。指纹锁应声开启的绿光闪烁，她同时感觉到顾衍的意识像被点燃的炸药桶，在她构筑的堤坝后疯狂冲击：“林晚！你他妈当遛狗呢？！”喉结在她强行压制下剧烈地滚动，最终却只挤出句更符合顾衍人设的、冰碴子似的命令：“封锁塔顶入口。擅入者，后果自负。”
最内层那扇需要神经纹认证的厚重合金门无声滑开，一股混合着电子元件和冰冷金属的寒气扑面而来。巨大的环形空间中央，悬浮着一块巨大的棱形水晶，像一块凝固的冰。林父的全息影像背对着他们，一身熨帖的灰色西装，连头发丝都透着精心打理过的冷漠。
“你妈咽气前，”影像突然开口，声音平稳得像手术刀划开无菌布，没有一丝波澜，“死死攥着我的手，求我停手。”他缓缓转过身，虚拟的面容比林晚记忆中最后一次见面时还要年轻几分，只有嘴角那两道深刻的纹路，像刀刻上去的疲惫，泄露了时间残酷的痕迹。“真可笑。”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，眼神却空洞地穿透林晚的意识，落在虚空里，“所以，我给她临终注射的神经催化剂剂量……翻倍了。她走得很快，没再痛苦。”
林晚感觉自己的意识核心像是被瞬间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窟，连带着顾衍的躯体都僵硬了一瞬。顾衍的声音在她意识里急促地响起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：“林晚！别上当！他在激你！这是陷阱——”
话音未落，林晚操控着顾衍的手臂，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，狠狠拍向水晶基座中央那个刺目的红色按钮！
“砰——！”
红光如同粘稠的血液，猛地从水晶内部爆裂开来！林父的影像瞬间扭曲、拉伸，被染成一片不祥的血红色。无数细密的、闪烁着冰冷蓝光的数据流像活过来的毒蛇，从水晶深处窜出，缠绕上他的虚拟身躯，如同捆绑一具即将行刑的囚徒。
“知道军方为什么像哈巴狗一样容忍财阀联盟吗？”血红的影像裂开一个近乎残酷的笑容，一行由燃烧火焰构成的加密合同代码在空气中骤然浮现：【xJ-】。紧接着，密密麻麻的附属条款如同瀑布般疯狂滚动：“项目代号‘情感兵器’……核心目标：通过NEURoSYS算法剥离士兵恐惧、强化杀戮本能……实现战争傀儡的批量生产与绝对控制……第一阶段测试已完成……”
“林晚！你他妈彻底疯了！”顾衍终于冲破了她因震惊而动摇的精神封锁，夺回了声带的控制权，那嘶吼在空旷死寂的大厅里炸开，带着绝望的震颤，“这自毁程序连着整个NeuRosys的核心数据库！你这是在引爆核弹！”
太迟了。
冰蓝色的光芒，比北极的寒冰更刺骨，猛地从剧烈震颤的水晶核心中射出！它像一条有生命的、淬毒的锁链，精准无比地刺入顾衍的右眼！他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，虹膜深处，一个由无数细小冰晶构成的、缓缓旋转的锁链图标清晰地浮现出来。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，瞬间从眼球蔓延至四肢百骸，连带着林晚的意识都感受到一阵刺骨的麻木。
“警告！警告！检测到最高级别‘记忆冰封协议’强制激活！”系统尖锐的警报声居然无缝切换成了欢快激昂的《婚礼进行曲》，在两人混乱的意识海里疯狂回荡，“检测到强制相爱相杀经典剧本触发！系统智能推荐最优解冻方案：方案A——热吻解冻！成功率预估78.9%！方案b——氪金购买本系统新上架《冰封王座：霸道总裁自救指南》电子书，内含108种花式破冰技巧，限时折扣只要998！买它！买它！买它！”
“闭嘴！禁言系统十分钟！”林晚在意识里暴喝，试图重新夺回顾衍身体的控制权。然而顾衍的反抗比她想象的更猛烈，他调动起全身每一寸肌肉的力量，用尽意志控制着自己的左手，像铁钳一样死死扣住了自己那被林晚操控的右臂！两股意志在这具身体里疯狂角力，让顾衍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和扭曲的僵直姿态，肌肉不受控地抽搐着。
“放手……”顾衍的声音像是从极寒的冰层下挤出来，带着牙齿打颤的咯咯声，右眼瞳孔里的冰蓝锁链旋转得越来越快，“它在……抽取我的记忆核心……快阻止……” 话音未落，头顶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、牙根发酸的巨大碎裂声！
“哗啦——轰！！！”
暴雨，真正的、如同天河倒灌般的暴雨，裹挟着无数锋利的、闪烁着寒光的钢化玻璃碎片，铺天盖地地砸落下来！鸡蛋大小的冰雹噼里啪啦砸在顾衍的肩头、后背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。他本能地抬起还能勉强控制的左臂格挡在头顶，一片尖锐的玻璃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，瞬间在他结实的小臂外侧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！
剧痛和冰冷的雨水双重刺激下，林晚抓住他精神防线瞬间的松动，猛地夺回部分身体控制权！她操控着顾衍的右手，不顾一切地压着他那条正在汩汩流血的手臂，狠狠按向空中那仍在疯狂滚动着合同条款的虚拟光屏！
“警告！侦测到物理触碰！隐藏条款激活程序启动——”系统的尖叫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雷暴和玻璃破碎的轰鸣中。
温热的鲜血在冰冷的虚拟光屏上迅速晕开、流淌，像一幅残酷的抽象画。就在这猩红的底色上，一行原本被加密隐藏的、极其微小的文字，如同被唤醒的毒蛇，清晰地浮凸出来：【附加义务：NeuRosys项目最终继承权获得者，需与顾氏财团指定核心成员缔结具有法律效力的婚姻关系，以确保核心技术的绝对控制权集中于联盟内部】。
顾衍猛地闷哼一声，瞳孔中的冰蓝锁链骤然紧缩！那刺骨的冰蓝色如同活物，正沿着他手臂的血管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脖颈处疯狂蔓延。冰冷的暴雨无情地浇透两人，昂贵的意大利手工西装吸饱了雨水，变得像铅块一样沉重冰冷。透过顾衍被雨水和血水糊住的视野，林晚清晰地“看”到，他的左手正不受控地、极其隐蔽地摸向腰后——那里藏着他从不离身的神经阻断剂注射枪！
“想都别想！”林晚在意识海里凝聚起全部力量，像一柄重锤狠狠撞向他那条即将摸到武器的指令神经！
顾衍的身体剧烈一颤，动作被打断。然而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，他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厉。舌尖极其灵活地顶开一枚藏在臼齿深处的银色微型胶囊，瞬间咬破！一股浓烈的、带着杏仁清香的苦涩味道在他口腔里弥漫开来。
“检测到违禁药物‘清醒剂’成分！警报！警报！”系统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，“唾液中和药效概率提升至92.1%！宿主！就是现在！吻他！扑倒他！用你的热情融化他！限时特惠，心动不如行动——”
下一秒，林晚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！顾衍借着冰封带来的肢体麻痹感和那枚“清醒剂”带来的短暂爆发力，用尽最后一丝意志，像挣脱枷锁的困兽，猛地撞翻了她对躯体的控制权！身体的主导权重回他手中。他踉跄着，脚步虚浮，全靠一股狠劲才没有倒下，沾满血污和雨水的手死死抓住剧烈震颤的水晶基座边缘稳住身体。
然后，在暴雨和玻璃碎片的洗礼中，在系统聒噪的倒计时里，顾衍做了一件让林晚意识都为之凝固的事——他染血的右手猛地抓住自己早已被撕裂、湿透黏在身上的昂贵衬衫前襟，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撕！
“嗤啦——！”
布料彻底破裂的声音在雨声中异常刺耳。冰冷的、浸透雨水的布料被粗暴地扯开，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和紧实的胸膛，以及那正从右眼向下蔓延、如同邪恶藤蔓般攀爬的冰蓝色锁链纹路。他抓住林晚操控的那只右手——那只此刻属于“顾衍”的右手——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，狠狠按在自己滚烫的、正被冰蓝锁链侵蚀的伤口上！温热的鲜血混着冰冷的雨水，瞬间浸透了林晚意识所感知到的“指尖”。
“看清楚了，林晚，”顾衍喘着粗气，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，他染血的脸庞猛地凑近，被雨水打湿的浓密睫毛几乎要扫到林晚意识所在的“眼睛”，滚烫的呼吸喷在“自己”的额前，“你要的真相……”他那只沾满血污的手指，突然抬起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，狠狠戳向自己的太阳穴，右眼瞳孔深处那旋转的冰蓝锁链在暴雨的冲刷下发出妖异的幽光，“就在这里！但系统……系统正在冰封我的记忆核心……它在清除证据……”
“轰隆——哗啦！！！”
又一波密集的玻璃碎渣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！顾衍瞳孔猛地一缩，几乎是本能地，他操控着身体猛地一个旋身，用自己宽阔的脊背作为盾牌，将“自己”的身体死死地压在了剧烈震颤的水晶基座上！用血肉之躯挡住了那些足以致命的尖锐碎片！
“呃啊——！”
剧痛让他无法抑制地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。温热的血，带着生命的温度，顺着他的脊椎快速流下，混着冰冷的雨水，在脚下昂贵的地毯上迅速洇开一片不断扩大的、深得发黑的污迹。
隔着冰冷的暴雨，隔着躯体争夺战的硝烟，隔着意识与现实的混乱壁垒，林晚在顾衍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视野里，忽然捕捉到一段极其短暂、却无比清晰的记忆闪回碎片：一间装修豪华却空旷得令人窒息的儿童房，十岁的她，穿着漂亮却冰冷的小裙子，孤零零地坐在堆满了昂贵却未拆封的生日礼物中间，小小的身体蜷缩着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墙上那个滴答作响的巨大挂钟——那正是林父当年宣称“攻克关键技术节点”而彻底失约她生日的那一天！那个瞬间，林晚心中积压了十几年的恨意，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针，精准无比地刺穿了意识争夺战中那脆弱的平衡点！
“嗡——！”
冰蓝色的锁链仿佛感受到了这股滔天恨意，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，猛地勒紧！顾衍被迫痛苦地仰起头，喉结在冰冷的雨水中艰难地滚动，发出窒息的呛咳声。系统尖锐的警报声疯了一样响起：“生命体征急速下降！核心记忆区冻结率89%！执行最终紧急预案：物理深度接触启动情感熔断机制——”
“林晚……”顾衍的声音突然响起，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，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。他那条还能活动的、沾满鲜血的右手，猛地抬起，带着千钧之力，狠狠扣住了“自己”的后颈！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颈椎骨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死白色！“暴雨……会干扰系统算力……”他染血的拇指，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温柔，重重擦过自己紧抿的、失血的下唇，瞳孔深处那冰蓝的锁链几乎要彻底绞碎他仅存的意识，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烙铁上生生撕扯下来，带着灼人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：
“想活命……想拿到真相……”他喘息着，每一个音节都沉重无比，“吻我。立刻！马上！”
玻璃穹顶巨大的破洞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，飓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抽打着塔顶的一切。林晚的意识被困在顾衍被迫低垂的视野里，她“看”到那只属于“顾衍”的右手，那只此刻由她部分操控的手，正不受控地抬起——一半源于她夺取控制权的本能指令，一半源于顾衍肌肉濒临极限的死亡痉挛——那只手颤抖着，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，死死地抓住了顾衍那早已被撕裂、浸透鲜血和雨水的衬衫前襟，指节用力到发白。
浓重的血腥气混着雨水特有的土腥味，汹涌地灌入鼻腔。系统在两人混乱的意识海里疯狂刷屏，刺眼的红色倒计时跳动：【3——】、【唇齿深度相依可提升解冻概率至99.9%】、【检测到目标肾上腺素峰值！心跳187次\/分！建议立即进行深入灵魂的交流！】……
冰冷的指尖触碰到顾衍胸膛上那正在蔓延的冰蓝锁链纹路，那刺骨的寒意冻得林晚的意识都本能地一缩。顾衍滚烫的呼吸如同烙铁，持续不断地喷在“自己”的额前，她甚至能“感觉”到他口腔里弥漫开的那股苦杏仁味——那是咬碎的药丸在发挥作用。就在这混乱到极致的边缘，在视觉神经末梢某个被剧烈情绪冲击而短暂暴露的角落，林晚突然瞥见顾衍意识深处一幅被层层加密的影像缩略图：是她自己！蜷缩在实验室冰冷的金属转椅上沉睡的侧颜，睫毛在屏幕幽幽的蓝光下投出一小片脆弱的阴影——不知何时，被他偷拍下来，如同珍藏一个秘密，牢牢锁进了他记忆最深的禁区。
“2——”系统猩红的倒计时数字神经质地跳动，如同丧钟。
顾衍扣在“自己”后颈的手猛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！钳制！下拉！两人的身体在狂暴的暴雨中彻底失控，猛地向前倾倒！林晚操控的手指死死捏紧了掌下染血的、冰冷的布料，而顾衍那只属于他自己的左手，竟在冰封的极限中爆发出骇人的力量，挣脱了部分束缚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、玉石俱焚的决绝，猛地钳住了“自己”的下颌，强迫“顾衍”的脸抬起——
“哗嚓——！！！”
更多的钢化玻璃如同碎裂的冰山，轰然砸落在他们周围！飞溅的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，擦过顾扬起的颈侧，拉出一道刺目的血线！与此同时，数道猩红的激光瞄准点，如同毒蛇的眼睛，穿透了破碎的穹顶和狂暴的雨幕，在两人身上织成一张冰冷的死亡之网。晃动的红点最终稳稳地锁定在顾衍染血的胸口，以及那只被强行抬起、暴露在瞄准镜下的下颌。
冰蓝色的锁链，已经如同毒蛇般，缠上了他滚动的喉结。
唇瓣相距不过毫厘。呼吸在冰冷的雨水中绝望地交错。雨水的咸涩混着浓重的血腥味，顽固地弥漫在齿关之间。林晚透过顾衍濒临冻结的视网膜，在那模糊晃动、即将被冰蓝彻底覆盖的视野里，最后清晰地“看”见——在“自己”那张被迫仰起的、属于顾衍的英俊脸庞上……那双深邃瞳孔的最深处，最后闪过的，竟不是愤怒或恐惧，而是当年那个蜷缩在冰冷礼物堆里、被全世界遗忘的小女孩，无声滚落的那滴眼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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