粘着血的廉价手机“哐当”一声砸在混着玻璃碴和灰尘的地面，屏幕蛛网裂痕的中心，还定格在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搜索记录：【如何让暗恋对象主动贴贴】……【林晚最讨厌什么】……【她锁骨淤青怎么消（急！！）】。
空气死寂得能听到灰尘下落的声音。
林晚僵在原地，指尖残留着解锁顾衍手机时蹭上的、他温热血迹的黏腻感。那些字眼像烧红的针，密密麻麻扎进她眼底，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。她甚至忘了腰上还缠着那件该死的、正在倒计时的刑具婚纱，忘了猩红的【00:29:59】还在无情跳动。
“顾、衍。”林晚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，“解释。”她的目光终于从破碎的屏幕移开，钉子一样钉在靠墙瘫坐的男人身上。
顾衍的后背还在渗血，染红了陈疤脸那粗糙的包扎。他脸色灰败得像蒙了层死气，嘴唇干裂，听到林晚叫他，深黑的睫毛颤了颤，却没抬头，只是更紧地蜷缩起身体，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进阴影里。
“解释个屁！倒计时在跑！！”角落里，半张脸覆盖着冰冷机械的林父突然咆哮，猩红的电子义眼疯狂闪烁，他焦躁地原地踱步，军用皮靴碾过地上的碎玻璃，发出刺耳的“嘎吱”声，“密钥在他身上！‘弑神’的觉醒是不可逆的！他越抗拒，能量反噬越凶！你们都得死！都得给机甲陪葬！”
他猛地指向顾衍，机械手臂关节发出危险的“咔咔”摩擦声：“废物！十年前就该拿她去填熔炉！心软养出你这头不中用的看门狗！”
“闭嘴！”林晚猛地扭头，眼底淬着寒冰，“再碰他一下试试？”她甚至没看清动作，腰间束缚她的婚纱金属丝不知何时被她硬生生扯断了几根，绞缠在她指间，尖锐的断口像野兽的獠牙，直指林父那只仅存的人类眼球。
林父的电子义眼红光暴涨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、类似野兽威吓的电子嗡鸣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嗡……”
一阵极其微弱、却不同于倒计时警报的声音，从顾衍瘫倒的身体里响起。
那声音，来自他左臂的机械臂核心！
幽蓝的光芒透过金属关节缝隙，极其不稳定地闪烁着，频率越来越快，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哀鸣！与此同时，顾衍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，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后背崩裂的伤口，鲜血像小溪一样蜿蜒流下，在他身下汇成一小滩暗红。
“呃……啊……”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泄出。
【警告：共生神经过载！宿主生命体征急速下降！】 【警告：检测到高优先级防御指令激活！】 【终极指令载入——最高权限确认：保护目标‘林晚’，优先级设定：∞（无限高于摧毁世界）。指令覆盖原觉醒协议……强制执行中……】
一个冰冷的、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，突兀地、清晰地，响彻在死寂的地下诊所！
这声音不是来自倒计时的金属板，也不是来自林晚脑子里那个神经兮兮的系统！
它来自顾衍！
更确切地说，是他那条失控闪烁着蓝光、正在抽取他生命力的机械臂！
林晚猛地扭头看向顾衍！
地上的男人痛苦地蜷缩着，身体因为剧痛和指令的反噬而扭曲，但他那只完好的右手，却死死地、痉挛地抠着地面，指甲翻裂出血，仿佛在与体内某种可怕的力量搏斗，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！
“防……御……程序……”顾衍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，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，“AI……核心……”他艰难地抬起那只完好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，又无力地垂落。
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！她瞬间明白了！
防御程序！他手机里那个该死的、锁定了她为最高保护目标的AI程序！在他意识濒临崩溃、身体被机甲密钥侵蚀的绝境下，被他强行激活了！以燃烧他自己为代价！
“哈！哈哈哈哈！”林父的狂笑再次响起，充满了癫狂的讽刺，“看门狗！到死都在执行保护主人的指令！顾衍，你可真是顾家养出来的一条好狗！可惜啊……”他机械手指咔哒咔哒地活动着，猩红的义眼锁定顾衍，“你这点可怜的反抗，只会让‘弑神’更愤怒，觉醒得更快！你们都得……”
他的话被一阵更急促、更尖锐的机械警报声打断！
【指令冲突！指令冲突！】 【最高防御指令执行受阻！】 【检索加密日志…提取关键情感锚点数据…语音输出模式强制启动…】
嗡——！
顾衍左臂机械臂核心的蓝光猛然暴涨！随即，那个冰冷无情的AI合成音，用一种毫无波澜的、堪称处刑的语调，开始在诊所里毫无感情地朗读：
“【加密日志：编号7】…日期：新历2018年3月12日…天气：阴…地点：顾氏生物地下7层无菌舱…事件：第七次共生神经接驳手术术后…”
AI的声音像冰冷的金属摩擦，每一个字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。
“描述：…排斥反应等级SSS…痛觉峰值超出耐受阈值300%…意识模糊…出现强烈躯体化呕吐及痉挛…无法控制生理泪水…”
诊所里死一般的寂静，只剩下AI那毫无起伏的朗读声，还有顾衍压抑到极致的、破碎的喘息。
“…记录补充（非系统录入，宿主私人备忘录）：…疼得快死了…什么都看不见…听见她在外面拍玻璃…吵死了…一直喊我名字…后来…好像有人偷偷塞了什么东西进来…摸到…是根棒棒糖…草莓味的…还蘸着她的眼泪…湿漉漉的…真难吃…但好像…没那么疼了…”
“棒棒糖……草莓味……”林晚喃喃重复，某个尘封的碎片猛地撞进脑海！是了，很多年前，她有一次被顾家的研究员带去那个巨大的、冰冷的玻璃房外，看到里面那个蜷缩在病床上、浑身插满管子、苍白得像鬼一样的男孩……她当时好像……是把自己口袋里唯一一根舍不得吃的棒棒糖，偷偷塞进了传递样本的小气闸口……
她以为他早就扔了！
“【加密日志：编号23】…日期：新历2023年11月18日…天气：晴…地点：城西废弃靶场…事件：目标人物（代号：蓝鸟）执行清理任务时遭遇伏击，肩部中弹，伤口处理…”
AI的声音还在继续宣读顾衍那些见不得光的“日记”。
“…观察记录：…她骂人时扯到伤口了…锁骨下面那片青色更深了…像…像摔碎的星河…该死的…为什么看着那片淤青…我的脊椎会发烫？神经链接异常活跃…备注：需要进一步监测生理指标及神经电位波动…（私人备忘录追加）：…妈的…好想舔一口…疯了…”
“顾！衍！”林晚的脸颊瞬间爆红，羞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麻痒感顺着脊椎爬上来，她气得恨不得一脚踹死地上那个意识模糊的男人，“你他妈……变态！还舔一口？！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黄色废料！？”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锁骨下方的位置，那块被他说成“摔碎星河”的淤青仿佛真的开始发烫！
角落里的林父也听得嘎吱作响，机械关节似乎都气得在冒烟：“废物！废物！顾家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恋爱脑的垃圾！神经共生给你用的是让你当跟踪狂的吗？！”
AI的朗读丝毫没有被打断，冷酷地继续处刑：
“【加密日志：编号41】…日期：新历2025年6月15日…天气：小雨…事件：目标人物（代号：蓝鸟）于地下格斗场执行任务，因任务目标信息泄露遭‘毒蝎’小队围剿…负伤…”
林晚心头一紧，那是昨天的事！
“…现场观察：…她断了一簇头发…孔雀蓝的那缕…掉在污水里了…回收样本…（私人备忘录）：…像被割断了翅膀的鸟羽…妈的…赵漫那杂碎必须死！…阳光晒过的味道没了…只剩下血和铁锈…得想办法…弄干净…藏起来…属于我的……”
“我的……头发……”林晚这下是真的头皮发麻了！她猛地想起那件该死的婚纱！腰线内衬里要缝进去的蓝发丝！原来他真的一直在收集？！从污水泥里捡回来？！“藏起来？！顾衍你他妈是变态收集癖吗？！” 她气得声音都劈叉了。
而就在这时——
嗡…嗡…嗡……
那块镶嵌在破碎婚纱腰间的倒计时金属板，猩红的数字原本在疯狂跳动：【00:22:15】、【00:22:14】……在AI朗读到“属于我的”三个字时，跳动的数字，竟然极其突兀地顿住了！
【00:22:13】
数字凝固了！整整一秒！没有变化！
紧接着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卡住齿轮的发条，数字极其艰难地、极其缓慢地向下跳动了一格：
【00:22:12】
速度慢了近乎十倍！每一次跳动都显得无比滞涩！
林父的狂笑戛然而止，猩红的电子义眼死死盯住那缓慢跳动的猩红数字，机械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、近乎错愕的神情：“……怎么可能？能量抽取……被拖慢了？倒计时……卡住了？”
林晚也愣住了，看看那龟爬一样的倒计时，又看看地上濒死挣扎、却因为AI朗读那些羞耻日记而耳根通红（即使在濒死状态下也异常明显）的顾衍。
一个荒谬绝伦、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劈进她混乱的脑海！
因为这头蠢狗……这头满脑子都是舔狗日记的蠢狗！他潜意识里那点见不得光的、强烈的“保护她”甚至“占有她”的念头，强行干扰了他的核心指令！他在用他那点可怜的、扭曲的、属于顾衍自己的“意识”，硬生生拖住了“弑神”机甲吞噬一切的脚步！
“因为……”林晚的声音干涩，带着一种被雷劈过的茫然和巨大的荒谬感，“因为……他潜意识里……不想伤到我？”她看向林父，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，“爸……这十年……你把他养成什么了？我的……专属看门狗？还是……”她找不到合适的词了。
“废物！！”林父彻底暴怒了，那点错愕瞬间被滔天的怒火取代！他精心筹备十年，用仇恨和实验堆砌出来的杀戮兵器，核心程序居然被一段段可笑的暗恋日记和一根破棒棒糖给污染了！拖慢了！
“指令污染！必须清除污染源！”林父发出野兽般的怒吼，那只完好的左手猛地从后腰抽出一把造型怪异的、枪口闪烁着蓝色电弧的脉冲手枪！枪口不是瞄准顾衍，而是——直直锁定林晚的心脏！“杀了你！指令冲突自然解除！‘弑神’将完美觉醒！”
“爸——！”林晚瞳孔骤缩！
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！脉冲手枪的能量核心发出刺耳的充能嗡鸣！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地上蜷缩的顾衍，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、守护伴侣的濒死野兽，爆发出最后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咆哮！
“不——准——动——她——！！！”
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，沾满鲜血的手猛地伸向自己左臂剧烈闪烁、哀鸣不断的机械臂核心！手指狠狠刺入关节缝隙！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声和血肉撕裂的声音，他竟然硬生生将自己机械臂最核心的一块幽蓝色、布满精密纹路的能量芯片抠了出来！
鲜血顺着他的手臂疯狂涌出！那芯片只有指甲盖大小，在他血肉模糊的手指间闪烁着微弱而绝望的蓝光。
顾衍的眼神已经涣散，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，但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刹那，他用尽所有力气，将那只抓着芯片的、沾满自己鲜血的手，颤抖着、却无比坚定地伸向林晚的方向。
染血的芯片被他艰难地塞进了林晚同样沾满血污的手心。
“吃……”他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，吐出破碎的、最后的音节，“糖……别……” 后面的话被涌出的鲜血堵了回去，他头一歪，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冰冷的、染血的芯片贴在林晚掌心，带着顾衍残存的体温和他生命最后的热度。
吃糖……别吃她？
林晚低头，看着手中那块小小的、温暖的蓝色芯片，又看看地上彻底失去生息、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的顾衍。
角落里，林父的脉冲手枪爆发出刺目的蓝光！
倒计时金属板上，猩红的数字在短暂的凝滞后，失去了强大的阻力，骤然恢复了疯狂的速度：【00:21:58】、【00:21:57】……
世界一片血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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