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樱把家里角角落落翻了个遍。
确认没有窃听器后,她仔细拉好窗帘锁上门,留了一根头发在门缝里,这才赶往车站。
二牛哥之前来过京市一趟,后面因为国安部的监视,他迟迟见不到时樱,所以回了沪市。
前两天,二牛哥打来电话说要来京市,算算时间,也该到了。
京市九月,空气紧绷。
时樱压低帽檐,在人潮涌动的出站口张望。
二牛哥的身影出现了,肩上挎着蓝布包袱。
时樱正要招呼,目光猛地定住,在他身后,跟着风尘仆仆的惠八爷!
“爷爷!”时樱眼睛一亮,飞扑过去抱住老人。
惠八爷身体瞬间僵硬,他很快回神,抬手,有些笨拙却有力地回抱了她,轻轻拍拍她的背:
“樱丫头...”
二牛哥得意:“怎么样?特意不告诉你,给你个惊喜。”
时樱赶紧接过他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:“走走走,先回家。”
不过,时樱心里压着一个疑问,像惠八爷这样这样的领导官员,居然工作时间能请到假?
她心事重重,表面上还在装乖卖巧。
回到小屋,时樱检查了门缝里的头发。
还好还在。
她快速帮两人掸去灰尘,沏上热茶。
这一下就要谈事情了,二牛哥默契地走到门外守着。
屋里只剩时樱和惠八爷。
“爷爷,”时樱压低声音,直直看着老人,“查到什么了?”
惠八爷捧着茶杯,指节发白:“你给的坐标是脚盆鸡驻军旧址,现在那边是礼堂。我调查后才发现,礼堂在二十年前开始动工建成。”
“二十年前…”
时樱心头一悸,追问到:“然后呢?”
惠八爷喉头滚动,努力平缓语气:“礼堂靠近仓库地基的地方挖出一副骸骨。”
“骸骨下有只橡胶密封桶,桶里面里面有文件,是五轴联动的部分核心数据…..”
猜想成真,时樱激动的脸颊发烫。
当年的核心资料没有彻底损毁,坐标所在的地方真的有五轴联动核心数据!
紧接着,她就想到那份骸骨。
会不会是三叔公?
时樱生怕刺激到老爷子,低声开口:
“组织……之前怀疑三叔公叛逃香江,我去查了,最后确认,对象不是他。”
惠八爷猛地抽气。
他就说组织为什么对时家不管不顾,原来根结出在这里。
组织怀疑时家出了叛徒!
所以,除了最高领导人的亲笔感谢信,再多的庇护也不可能了。
他和时樱爷爷是过命兄弟,时叔彦就是他亲三弟!
惠八爷声音抖得厉害:“你是说?”
时樱迎上他的目光:“爷爷,我想您心中应该也有了猜测吧。”
惠八爷僵住,仿佛被抽干了力气,佝偻下腰,双手死死捂住脸,指缝间泄出压抑至极的痛苦呜咽。
他怎么能猜不到。
时叔彦脑子最活泛,最尖锐,也最大胆。
这一份大胆带来的是家人的怀疑,时家人严格的约束他,生怕他以后走了弯路。
尤其是时樱爷爷,他对其他的弟弟妹妹都很宽容温柔,除了时叔彦。
他比严父更严厉,比严师更无情,时叔彦经常被打的下不来床……
可谁也没想到,时叔彦不但没有走弯路,反而比兄弟姊妹死的都早。
许久,他才缓缓放下手,眼中满是钢铁般的决绝。
时樱心中也觉得难受。
那次灾情原主亲爷爷不是冲在最前面,甚至主动参加危险的任务,行差踏错就是个死。
他怎么可能教育出叛徒?
惠八爷心情缓和了一些:“这次来京市,我把挖到的东西都上报了,跟着护送资料和骸骨的同志来的!”
他挺直脊梁,“如果,真是老三,我豁出老命也要为三弟正名!为时家洗刷污名。讨回公道!”
时樱愣住,脸上猛地发烫,鼻尖酸涩。这该是她扛的担子!
“爷爷!”她抓住惠八爷的手:“这是时家的事,我的责任,怎么能让您…”
惠八爷用力反握住她的手,力道惊人:“傻丫头,我不但是你的爷爷,我和你亲爷爷也是过命的交情,就算不为了你,我也要为了他呀。”
在这份绝密资料露面之前,时樱有很多想法,总之,不蒸馒头争口气,她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上交国家。
但现在,时樱发现这才是最好的安排!
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,香江之行让她明白了这个道理!
不需要太多阴谋诡计和算计,时家,时三叔公,需要一个公道。
随之而来的,还有一个问题。
既然内鬼不是三叔公?那是谁?
当年又是怎样的过程,让三叔公和绝密资料长埋地下?
时樱还有一个让她有些毛骨悚然的想法。
时爷爷收养的养子,原主妈的青梅竹马,真的……死了吗?
内鬼是他吗?
……
惠八爷暂住了下来。
不过,一连几天,除了他出去配合了几次问话外,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活动。
反倒是时樱要开学了。
九月二号,星期天。
时樱的住所离华清园不近,住校是必然的选择。
她不一定会一直待在学校,也有可能出去跟着老师去项目历练,但在刚开始起码得装样子显得合群点,不然其他学生闹起来也不好说。
清晨,二牛哥就忙活开了,被褥,搪瓷脸盆,印着牡丹花的铁皮暖水瓶,还有塞了不少肉松、麦乳精的网兜,一样样清点打包。
时樱连说:“不用这么多,真不用带这么多,装不下了……”
她在旁边说干了嘴,只能得到一句“谁说装不下,你看这不装下了吗”。
惠八爷换上了他那件最体面的藏蓝色中山装,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下巴根,神情肃穆。
时樱很确定,只要自己开口不让他送,惠八爷真的能伤心一整天。
“樱樱,真不用我送你?”
赵兰花看着一身利落学生装打扮的时樱,还是忍不住问。
“妈,你都是双身子的人了,就别折腾了,学报到人多眼杂的,你们去了还得让我安排。”
时樱笑了笑,把装着重要物品的小皮箱拎在手里,“有爷爷送我就够了。”
她身份特殊,低调些好。
二牛哥没说话,只是默默把那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袋扛在肩上,分量不轻。
赵兰花送到胡同口,看到人影走远突然有些恍惚。
当初闹着上学的小闺女似乎很遥远了。
她真的长大了好多,也变了好多。
华清园门口,气氛与外面紧绷的九月截然不同。
巨大的横幅标语依然醒目:
“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!”
“向工农兵学员学习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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