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时的郡主府柴房，晨光从木缝里钻进来，照在堆成山的“玄学垃圾”上——鹅卵石泛着灰光，枯树枝歪歪扭扭，碎布头沾着不明污渍。南宫翎站在门口，玄色常服的袖子攥得发白。
“这些东西必须扔。”他对着正在给石头缠红绳的白若雪说，声音冷得像腊月的风，“本王的府邸，不是废品回收站。”
白若雪头也没抬，把缠好红绳的石头往竹篮里放：“扔了多可惜？五十文一个呢。你看小雪球玩得多开心。”
穿虎头袄的小雪球正坐在地上，用毛笔给枯树枝画花纹，嘴里念念有词：“画个圈圈诅咒你……不对，是保佑你！”
南宫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他昨天刚把后院的“镇宅石”扔了，今天柴房又堆出新的，白若雪还说要拓展“产品线”，连他练坏的箭杆都想改成“辟邪箭”。
“白若雪，”他走过去，拎起一根沾着墨汁的树枝，“这破木头能辟邪？你当百姓是傻子？”
“不是傻子，是图个乐子。”白若雪抢过树枝，往上面贴了片金箔（其实是烧过的锡箔纸），“你看张婶，买了块石头天天擦，孙子都愿意跟她说话了——这叫情感寄托，懂不懂？”
小雪球举着画好的树枝跑过来，往南宫翎手里塞：“爹，帮我做个盒子装这个！要好看的！”
南宫翎看着女儿沾着墨汁的小脸，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——他这辈子在战场上斩过敌将，在朝堂上顶过皇帝，却栽在了一个三岁娃娃手里。
辰时的兵器房，南宫翎蹲在地上，面前摊着一堆铠甲碎片——是他上次比武时震碎的，本想让铁匠回炉重造，现在却被他拿在手里，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打磨边缘。
“将军，您这是……”大钱端着水盆进来，看见这场景差点把盆扣在地上，“这碎片可是玄铁的，打把匕首都够了，您用来……”
“做盒子。”南宫翎头也没抬，匕首在碎片上划出细碎的火花，“给小雪球装她的‘辟邪枝’。”
大钱的眼睛瞪得像铜铃：“将军！您可是战神！用铠甲碎片装破烂，传出去……”
“传出去怎么了？”南宫翎拿起一块巴掌大的碎片，边缘已经磨得光滑，“总比看着她们娘俩把箭杆缠红绳强。”
他突然想起昨天小雪球的眼泪——他把她的“开光石头”扔了，小姑娘抱着他的腿哭了半个时辰，说“大地爷爷会生气的”。
“帮我找块红绒布。”南宫翎把打磨好的碎片放在桌上，“再拿支刻刀来。”
大钱愣了愣，突然笑出声：“哎！将军，要不我给您搭把手？我小时候学过刻木头！”
半个时辰后，白若雪走进来，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惊掉下巴——十几块铠甲碎片被打磨成方盒，上面用刻刀歪歪扭扭地刻着四个字：「战神守护」。
“南宫翎……”她走过去，拿起一个盒子，指尖触到冰冷的玄铁和温热的刻痕，“你这是……”
“破罐子破摔。”南宫翎把刻刀往桌上一放，铁屑溅了他一袖子，“总不能真让她用装咸菜的坛子装这些破烂。”
巳时的“脑洞百货”门口，新上架的“玄学周边”引发了轰动。不是因为石头木头多特别，而是装它们的盒子——玄铁铠甲碎片做的方盒，刻着“战神守护”，边角还镶着红绒布，看着竟有几分威严。
“乖乖！这盒子是战神的铠甲做的？”卖菜的张婶举着个装石头的盒子，翻来覆去地看，“摸着就是不一样，凉飕飕的，肯定能镇住邪祟！”
“我要这个装树枝的！”开布庄的王掌柜挤上前，“上面还有小郡主画的花纹，双保险！”
白若雪站在柜台后，数钱数得手抽筋。红缨举着账本跑过来，飞镖在指尖转得像小陀螺：“郡主！带铠甲盒子的比普通的贵一倍，还卖得更快！刚才有个书生说，要拿这个当定情信物，说‘战神守护’的爱情肯定长久！”
“看到没？”白若雪用胳膊肘怼了怼站在旁边的南宫翎，“我说什么来着？你这包装设计，绝！”
南宫翎黑着脸，没说话。但当他看见小雪球举着个刻着“战神守护”的盒子，给百姓们鞠躬：“谢谢大家买我的宝贝！”时，嘴角还是忍不住偷偷翘了翘。
“爹，你看！”小雪球跑过来，举着个空盒子，“我们的盒子不够了！你再做几个好不好？”
南宫翎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，突然从怀里掏出块更小的铠甲碎片——是他特意留的，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“雪”字。
“这个给你。”他把碎片往女儿手里塞，“装你的糖球。”
午时的兵器房，南宫翎的“生产线”正式开工。大钱帮他打磨碎片，老忠负责剪红绒布，连平时只会舞刀弄枪的亲兵，都被拉来帮忙刻字——虽然刻的“战神守护”歪得像蚯蚓。
“将军，这个刻‘逢考必过’怎么样？”一个读过书的亲兵举着块碎片，上面刻着四个小字。
“可以。”南宫翎正在给盒子装搭扣（用的是旧马具上的铜环），“再刻个‘财源广进’，给王掌柜留着。”
白若雪端着点心走进来，看见满屋子的士兵围着铠甲碎片忙活，笑得直拍大腿：“战神大人，您这是要把军营改成包装厂啊？”
“总比被你拉去当‘开光工具人’强。”南宫翎头也没抬，把铜环扣在盒子上，“对了，昨天说的‘辟邪箭’，箭杆必须用我练坏的那批，不然别想我刻字。”
白若雪的眼睛瞬间亮了：“将军开窍了？要不要再推出个‘战神亲笔签名版’？加价一倍！”
南宫翎：“……”
他现在严重怀疑，自己这“破罐子破摔”，是掉进了白若雪的圈套。
未时的大街上，“玄学周边”已经炒到了天价。普通的石头盒子卖五十文，刻着“战神守护”的卖一百文，要是赶上小雪球亲手画的花纹，能卖到二百文，比真金还抢手。
有个外地来的商人，听说“战神守护”的盒子能辟邪，一口气买了十个，说要带回去给儿子当嫁妆——“有大靖战神守护，闺女嫁过去肯定不受气！”
张婶提着个盒子，逢人就炫耀：“我家孙子昨天摔了一跤，脑袋都没破——肯定是这盒子的功劳！”
南宫翎穿着常服，站在人群外，看着百姓们对着他刻的破盒子顶礼膜拜，突然觉得有点荒谬，又有点莫名的成就感。
“爹！”小雪球举着个新做好的盒子跑过来，里面装着块平平无奇的黄土，“这个给你！能保佑你打胜仗！”
南宫翎接过盒子，黄土从缝隙里漏出来，掉在他的靴面上。他却把盒子揣进怀里，像揣着块稀世珍宝：“谢谢小雪球。”
申时的养心殿，皇帝举着个“战神守护”盒子，里面装着颗晒干的山楂，笑得直拍龙椅。小李子在旁边念：“……此盒由定北侯玄铁铠甲碎片制成，经小郡主开光，可镇宅辟邪，售价一百文……”
“一百文？”皇帝把盒子往案上一放，“他南宫翎的铠甲碎片，就值一百文？传朕旨意，让他给朕做个‘天子守国门’特供版，用他当年平定北境时穿的铠甲，朕出十两银子！”
柳贵妃端着茶走进来，看见盒子上的刻字，突然笑出声：“陛下，您这是也信‘玄学’了？”
“不信，但好玩啊。”皇帝指着盒子，“你看这字刻的，歪歪扭扭的，一看就是南宫翎亲手刻的——他小时候练字，就这德行。”
正说着，小李子拿着个盒子跑进来：“陛下，小郡主派人送‘全家福版’来了！里面装着三颗山楂，说是代表陛下、贵妃娘娘，还有太子殿下，‘三位一体，百邪不侵’！”
皇帝拆开一看，三颗山楂上还画着笑脸，顿时笑得更欢了：“告诉白若雪，特供版加钱，给她二十两！让她给朕多做几个，朕要送给邻国的使者——让他们也见识见识，我大靖的‘战神守护’！”
酉时的天牢，夕阳把铁窗染成了橘红色。宁王正拿着个“战神守护”盒子，里面装着根红薯藤，是小雪球托狱卒送来的“友谊信物”。
“啧，”他摸着盒子上的刻字，酸溜溜地说，“南宫翎这运气，连刻个破盒子都能成网红。”
狱卒蹲在旁边笑：“王爷，外面都说，有了这盒子，连做噩梦都能梦见战神斩妖怪。”
“做梦。”宁王把红薯藤拿出来，放进自己编的藤篮里，“他南宫翎的字，能斩妖怪？最多能斩斩蚊子。”
话虽这么说，他还是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摆在窗台上，对着阳光看了半天——玄铁的碎片在夕阳下泛着光，“战神守护”四个字虽然歪歪扭扭，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认真。
“告诉小雪球，”宁王突然对狱卒说，“本王也会刻字！让她送点木头来，本王给她刻个‘宁王保佑’，保证比南宫翎的好看！”
戌时的郡主府，南宫翎把最后一个盒子刻好，上面是他练了一下午的字：“平安喜乐”。小雪球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，手里还攥着支刻坏的匕首（她想用来当“开光法杖”）。
白若雪走过来，从他手里拿过盒子，往里面放了颗最大的糖葫芦：“给将军的‘战神守护’——保佑你天天开心，别总皱着眉头。”
南宫翎看着她，眼底的冰霜早就化了，只剩下温柔的笑意：“你这生意，打算做到什么时候？”
“做到没人买为止。”白若雪往他嘴里塞了颗糖葫芦，“不过看现在这架势，怕是能传到你孙子辈。”
他低头，在她唇上啄了一下，山楂的酸甜混着她的气息，让他心里发软：“那到时候，就用我孙子的铠甲碎片做盒子。”
窗外的月光爬进屋里，照在满地的“战神守护”盒子上，像撒了层银霜。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，一下一下，像在说：
有时候，破罐子破摔不是妥协，是因为那些让你愿意低头的人，比面子更重要——哪怕他们只是想让你，给一块破石头刻个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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