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可离开的时候，张发展悄悄给秦可竖起大拇指。
可可姐太聪明了。
在秦瑞云嫁来高家前给她上眼药，加上秦瑞云是秦家人，恨屋及乌，秦瑞云再圆滑也没办法将陈秀莲哄好了。
“小可，走，小舅请你下饭店去。”等秦可走到张桂霞身边，张小舅见张桂霞脸色还不好，他笑道：“退了跟高长永那小子的亲是好事，大姐，你苦着脸干啥？高兴都来不及。”
秦正实忙点头，“对，对，该高兴，我请吃饭。”
秦正实是在离平明镇往南十多里外的一个玻璃厂工作，是临时工，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八块，每个月也会发个五斤到十斤的粮票，他平时省吃俭用，每个月工资都给了张桂霞，自己一分不留，张桂霞也心疼丈夫，隔三差五都要给他点零用钱。
秦正实不抽烟不喝酒，一般都不花，一年也能攒几十。
他今天过来身上带了粮票跟钱。
本来是打算下班的时候顺便走镇上给秦可跟秦瑞云买两盒雪花膏，也好哄哄秦可。
“行，那就让姐夫请。”张小舅故意说：“我还没进过镇上的国营饭店，听说里头有一道红烧肉，菜里放了很多糖，还放鹌鹑蛋，我早馋那一口了。”
“请，我请。”秦正实接口道，他又对张桂霞说：“再点一个你爱吃的芹菜肉丝。”
知道这两人是为了让自己高兴，张桂霞心情好了点，她却故意板着脸，“吃什么吃？买点肉自己回去炒还便宜。”
虽然这样说，张桂霞还是问张小舅，“那饭店在哪个位置？太远了我可不去。”
“大姑，不远，骑车很快就到。”发展知道。
“行，那你带路。”
秦家人走了。
陈秀莲才露出怨恨的表情，当邻居过来劝时，她又换成一脸泫然欲泣，她眼泪说来就来，她哽咽着跟看热闹的邻居诉苦，“嫂子，我家长永是你们看着长大的，他是什么样的孩子你们都是最清楚的，你说孩子就是好心一点，怎么就被误会成那样？”
邻居心里怎么想陈秀莲清楚，她要的是她们嘴上的附和。
今天她们赞同她的话，那来日她们要是在外头乱嚼舌根，她就有底气找她们算账。
大家都不是蠢人，陈秀莲说完，一时没人应声。
“我家老高要是在家，我也不至于被这样欺负。”陈秀莲抹着眼角，像是才想起来似的，“对了，昨天还说单位要发糖票，听说一个人发五斤，我家人少，五斤也吃不了，要不，我匀点给你们？”
这年头白糖是稀缺品，即便家里有也舍不得吃。
一斤都能吃上一年半载，要是高家能分点给她们，她们当然愿意对今天的事守口如瓶。
还是借针的婶子先开口，“我家小游前几天还喊着要吃炒米花，一碗炒米花要放大半斤糖，我哪里舍得。”
“那正好。”陈秀莲笑道：“等老高回来，我挨个给你们送去。”
有好处，几人都高兴，好话不重样地夸高长永。
也可能是张桂霞刚才发誓的狠样吓着她们了，不管这几个邻居怎么捧高长永，就是没胆子编排秦可。
陈秀莲有些失望。
不过这事今天算是了了，也是好事。
她得尽快安排长永想看齐家那闺女，那闺女是国营饭店服务员，她爸也是机床上的工人，她听说齐家那闺女暗中打听过她家长永，肯定是早看中了长永。
退了亲，她家长永随便找一个都比那秦可强多了。
陈秀莲拍掉身上沾的干草叶子，进了院子。
到了饭店门口，秦正实想起二闺女了，“瑞云一个人在家，没得吃了，她得不得生气？”
“大姑爷，她那嘴一天到晚没停过，可饿不着她。”
张小舅一巴掌拍在张发展后背，“没大没小，那是你二姐。”
张发展无声一哼，没反驳，也没叫二姐。
不过张发展的话也没错，张桂霞先进了饭店，“家里不是有大骨头？她饿了就自己做着吃，厨房还有早上煮好的鸡蛋。”
张小舅也说：“等下回去给瑞云带个菜。”
饭店里的菜也都是家常的，张桂霞跟秦正实都不识字，张桂霞就让张小舅点菜。
张发展在旁边加了一句，“爸，我要喝汽水。”
张小舅又想呼他了，却被张桂霞拦住，“难得来一趟，要喝就让他喝。”
点了红烧肉跟清蒸鱼，还有一道张桂霞爱吃的芹菜肉丝，张小舅又问秦可，“小可，你也点两道。”
秦可没客气，点了一份肉丝面，一份水煎包，她跟发展吃，张桂霞三人就吃白米饭。
饭店的服务员不负责上菜，等叫到号了，自己去端菜。
几人都是第一次来，坐在旁边等的时候难免会局促，就连张发展都不敢乱看。
这里的菜虽然不贵，但是一般人家宁愿买点肉在家做，在饭店吃饭的都是穿着干净体面的人。
现在正是半下午，饭店的人少，加上他们一共三桌。
那两桌中一桌是两个男同志，穿着正装，另一桌是一家三口，年轻的父母带着走路还不稳的孩子，一家三口也衣着时髦。
秦家这边五个人当中只有秦可跟张小舅淡定，尤其是秦可，还好奇地打量周围。
据说这饭店里的服务员相当于后世的公务员，她们的服务态度是因人而异的。
在秦可看向其中一个年轻服务员时，她朝秦可翻了个白眼，说话冷漠，“汽水自己拿，自己开。”
而后听到厨房有人喊，等她再出来时，走到张小舅面前，“鲈鱼没了，这道菜我给你划了。”
不管是供销社还是这国营饭店，服务员态度都极为不耐。
在张小舅开口前，秦可将汽水递给张发展，掀了掀眼皮，“你划掉清蒸鱼经过我们同意了吗？”
“都说了，没有鱼了，难道你还要我去哪里给你逮吗？”
张桂霞拉着秦可，她笑的拘谨，“那就不要鱼了。”
年轻服务员又翻了个白眼，“早给你划了，哪来那么多破事。”
“站住。”眼看服务员转身就走，秦可冷下声音，她指着对面墙上的字，“那墙上挂的是什么？”
服务员看了一眼对面墙上，脸更难看了。
张发展识字不多，恰好认识那几个字，他一字一句地念，“为人民服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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