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可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啊……”
谢颜的声音柔软得仿佛春风拂面，然而程果听着，却如坠冰窟。
她看着李响躺在那里，神情沉静，眉心微蹙，像是正与某个意识搏斗。
此刻的他没有丝毫防备，整个人像一具躯壳，静静地等待命运裁决。
她的手颤抖着伸出，指尖轻轻碰触到李响的后背。
她知道，只要再往前一点，指甲划破李响的肌肤，任他血液涌出。
自己体内那只躁动不安的蜚兽幼卵，就会离开她、转入他的体内。
“你就不怕他醒来以后，恨你一辈子吗？”
一个声音在她心中低语，那是她残存的人性。
“他会不会因此死掉？”
“谢总说他能承受得住……而我，已经是快不行了。”
幼卵的负荷让她的五脏六腑宛如燃烧，痛苦到几乎神志错乱。
“我不想死……我真的不想死啊……”
泪水滴落在李响的肩头，顺着他的衣领流进身体里边。
终于，她咬紧牙闭上双眼，低声对李响说道：
“对不起……”
随后，她用那把短刀轻轻一划，在李响的后背破开一道血痕。
银白色的血液流出一瞬间，她就愣住了。
“这不是人类的血液颜色，你究竟是什么人？”
她无法控制地跪倒下来。
体内那只蜚兽幼卵在她体内剧烈躁动，像是嗅到了天生的宿主。
一瞬间自她后背炸裂，化作一条细长的光虫，飞快钻入李响体内。
她猛然倒地，浑身颤抖，却并未像想象中那样立刻解脱，反而感到更深的空虚与恐惧。
而此刻的李响，身体骤然绽放出一道强烈的光芒，是刻纹之力起到了防护作用。
巢穴深处，传来了蜚兽震惊的声音：
“那道光是什么？你把我的孩子怎么了？”
下一瞬间，
李响的意识中，传来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：
“爸爸，爸爸，你是我的爸爸吗？”
【梦境意识 · 黑塔前】
李响站在蜚兽幻境前的黑塔门口，耳边听到“孩子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。
“爸爸，爸爸，我要抱抱……”
他回头，却看见了一个小很多号的自己。
——那简直就是自己的脸，小孩的身子。
——只是那双眼睛中没有一丝人味，十分冷漠。
“你是谁？为什么叫我爸爸？”
“我是你的孩子啊，你是不认识我了，还是不想要我了？”
李响沉思片刻，他想到了一个可能：
——难道谢颜真像是自己想的那样，将那幼卵移植到了自己身上？
李响连忙调整神色，摆出一副慈父的样子，试探道：
“傻孩子，爸爸怎么会不认你呢？我是蜚兽爸爸，你是我的蜚兽宝宝啊。”
“爸爸，爸爸，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……”
说罢，小蜚兽张开双臂，一个跃起，跳进了李响的怀里。
“孩子，爸爸年纪有点大了，这个该怎么出去啊？”
“笨爸爸，你跟在我身后吧。”
就这样，不理会蜚兽正主愤怒的咆哮声，李响和这个小蜚兽，已然结成了父子关系。
在小蜚兽的带领下，李响很快就走出了意识环境，回到了程果的身边。
【梦境世界 · 巢穴深处】
李响缓缓睁开眼，意识像是从一场暴风雨中挣脱，只感觉头部隐隐作痛。
他试图起身，发现背部有些僵硬，像是被某种东西划过，却没有伤口的刺痛。
程果正坐在他不远处，抱膝而坐，神情有些恍惚。
她看着他，眼中掠过无数情绪：
——惊讶，是因为他苏醒太快；
——惊慌，是因为她刚刚的行为；
——忏悔，是因为她的所作所为，险些害死李响；
——而最深的情绪，是庆幸。他还活着，而且，似乎毫发无损。
李响抬手下意识摸了摸脸，确定自己没有鼻涕眼泪之类的糗样，这才开口：
“你在看什么？我脸上有什么东西？”
程果一瞬间收敛情绪，努力扯出一个笑容：
“没什么……只是看到你没事，我……挺高兴的。”
她的声音微微颤抖。
李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，没再追问，反倒转过头去打量四周：
“这里就是蜚兽的巢穴？怎么跟我想象的不一样。”
他试图站起身，背部却传来一阵奇异的酥麻感。
他下意识伸手往后摸，手指触到皮肤，感觉有点不对劲。
“嗯……？”
他缓缓拉起衣襟，露出后背的一角。
正当他试图回头看时，程果忽然站起身，走过来，伸手拉下他的衣服。
“别动，你的后背刚刚不小心受伤了，我给你简单包扎了一下，现在不要乱碰那地方。”
她的声音听起来镇定，实则极不自然。
“我后背怎么了？你有看到什么异常吗？”
李响追问道。
“你背上有一个蜚兽的图纹……”
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眼睛：
“在你刚刚昏迷的时候，我背上的幼卵像是活过来了一样。
一道闪光之后，就进入了你的后背，我还以为你……”
李响心头一震，忽然想起在刚刚进入的意识幻境，那个喊自己爸爸的小蜚兽。
“难道，那个小家伙就是这样进入我体内，然后认我当爹了？”
看着李响发呆的样子，程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，说道：
“你在发什么愣，刚刚你昏迷的时候，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？”
“我后背上的图纹，你是怎么看到的？莫非……”
他语气很淡，却带着一种压迫。
程果咬了咬唇，小声回答：
“是在你昏迷的时候……我检查了一下你的情况，怕你出事。”
“你确定只是……检查？”
程果忽然感到呼吸紧迫，手指无意识地绞紧衣角。
她知道，自己那点小动作根本瞒不过李响。
“对不起。”
她忽然把头垂得更低了，语气也逐渐崩溃：
“我……我当时真的没别的办法，我不想死……”
“所以，是你把那东西转移给了我？”
程果脸色煞白，像被人抽了一记耳光。
“是你自己这样做的，还是谢颜让你做的？你知不知道，你那样会害死我的！”
“我知道……可是……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……”
她的声音细若蚊蚋。
“是谢颜告诉我，只要把幼卵寄生给你，我就能活下去的……”
她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句话。
李响看着眼前这个少女，此刻一脸的悔意和脆弱，心中复杂难言。
“我不怪你。”
他缓缓开口，语气很平静：
“如果换成我，我可能也会做一样的选择。”
程果猛地抬头，不敢相信地望着他。
“但是……”
李响目光一沉。
“你我之间从现在开始，没有信任、也互不相欠。”
“尤其是接下来，如果你想活着出去，可别再对我隐瞒任何事。”
她怔怔点头，眼泪终究落下，随后悄无声息地擦去。
李响看向那条深入肉壁的道路：
“谢颜让我陪你来，除了想把那玩意寄生给我之外，到底还有什么目的？”
程果有些害怕地看了看身后，那是谢颜等人藏身的地方。
在对上李响的眼神之后，她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顾忌，开口说道：
“谢颜说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，她想借你的手除掉那个老蜚兽。”
“只有老的蜚兽死去，新的蜚兽才能掌管梦境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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