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的灯光永远惨白得不近人情。
唐糖坐在重症监护室外的长椅上，双手紧握着一杯早已冷透的咖啡。
走廊尽头的时钟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，距离顾承砚被推进手术室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。
\"唐糖，你得休息一下。\"林万万递过来一条毯子，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。
唐糖摇摇头，目光黏在监护室磨砂玻璃上晃动的人影上：
\"他肋骨断裂刺穿了肺部，失血过多，还有脑震荡...\"
她机械地重复着医生的话，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些恐惧。
林万万在她身边坐下，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：\"陈医生是全市最好的外科大夫，他一定会...\"
监护室的门突然打开，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，摘掉口罩露出一张疲惫的脸。
唐糖猛地站起来，膝盖撞到茶几也浑然不觉。
\"病人暂时脱离危险。\"医生的话让唐糖腿一软，全靠林万万扶着才没倒下，\"但头部受到强烈撞击，目前处于诱导昏迷状态，需要观察48小时。\"
\"什么时候能醒？\"唐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。
医生犹豫了一下：\"这取决于他自身的恢复能力。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，可能会面临一段时间的昏迷期。\"
唐糖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。
她透过门缝看向里面
——顾承砚躺在各种仪器中间，脸色苍白如纸，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，只有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绿线证明他还活着。
\"可以进去看他吗？\"她轻声问。
医生点点头：\"十分钟，不要打扰其他病人。\"
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唐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，小心翼翼地握住顾承砚的手。
他的手总是很暖，现在却冰凉得像大理石。
她低头将嘴唇贴在他手背上，尝到碘伏苦涩的味道。
\"骗子...\"她小声说，眼泪砸在白色床单上，\"说好不推开我的，结果自己躺在这里...\"
顾承砚安静地躺着，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，胸口随着呼吸机节奏规律地起伏。
唐糖轻轻抚过他额角的淤青，想起他最后说的那句\"我爱你\"，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。
林万万在门外轻咳一声，示意时间到了。
唐糖不情愿地站起身，突然发现顾承砚的指尖似乎动了一下。
她屏住呼吸盯着看，但那可能只是她的幻觉。
\"怎么了？\"林万万问。
唐糖摇摇头，最后看了顾承砚一眼才离开。
走廊里，一个穿警服的男人正向她们走来——林万万的表哥，检察官林正。
\"唐小姐。\"林正严肃地点头，\"U盘里的证据很有价值，但我们需要更多信息。王特助已经脱离危险，他说顾老爷子可能还留了其他东西在老宅。\"
唐糖想起那把黄铜钥匙和股权文件，胃部一阵绞痛：\"文件被顾白彦拿走了...\"
\"不全是坏事。\"林正压低声音，\"我们监控顾白彦很久了，这次他亲自出手绑架，加上U盘里的证据，足够申请搜查令。\"
他递给唐糖一张名片，\"想起任何线索随时联系我。\"
林正匆匆离开后，唐糖转向林万万：\"王特助也在这家医院？\"
\"三楼普通病房。\"林万万看了看表，\"现在探视时间过了，明天再去吧。\"
唐糖点点头，突然想起什么：\"对了，陈医生...就是给承砚看诊的那位，他...\"
\"联系不上了。\"
林万万皱眉，
\"我怀疑他跟顾白彦有关系，不然怎么会那么巧...\"
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们。
护士长匆匆走来：\"唐小姐？病人需要做ct检查，请您签一下同意书。\"
签完字后，唐糖目送护士们推着顾承砚的病床远去，突然做了决定：\"万万，我得回一趟公寓。\"
\"现在？太危险了！顾白彦的人可能...\"
\"正因如此才要现在去。\"唐糖目光坚定，\"他们一定以为我会守在医院。有些东西我必须拿到。\"
林万万拗不过她，只好答应在医院守着。
唐糖借了件护士外套做伪装，从侧门溜出医院。
夜色如墨，她拦了辆出租车，一路上不断回头确认没有被跟踪。
公寓楼比想象中安静。
唐糖轻手轻脚地上楼，钥匙插进锁孔时屏住呼吸——门锁完好，没有撬动的痕迹。
推开门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蓝色窗帘还保持着早晨她匆忙离开时的样子，顾承砚的轮椅孤零零地停在窗边，上面搭着他常穿的那件灰色毛衣。
唐糖鼻子一酸，强迫自己移开视线。
她直奔书桌抽屉，找出顾承砚这些天画的智能轮椅设计图，又从他枕头下摸出一个小本子——那是他的密码本，记录着各种重要账号和联系方式。
正要离开时，墙角一个闪烁的红点吸引了她的注意。
监控摄像头。
非常隐蔽，但逃不过唐糖的眼睛——在顾氏实习时她曾负责过安保系统升级。
唐糖浑身发冷。
顾白彦的人一直在监视他们！
她装作没发现，继续收拾东西，同时悄悄摸出手机给林正发了条信息：
【公寓被监控，可能是证据】。
收拾完必需品，唐糖故意留了盏灯，制造还会回来的假象。
她轻手轻脚地离开，却在楼下撞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——陈医生。
\"唐小姐。\"陈医生神色紧张地拦住她，\"我必须跟你谈谈，关于顾总的治疗...\"
唐糖后退一步，手伸进包里握住水果刀：\"你是顾白彦的人。\"
\"不！恰恰相反。\"陈医生急切地压低声音，\"我在调查顾白彦非法药物试验，顾总是重要证人。他给你的戒指里有监听器，我们听到了所有对话...\"
唐糖如遭雷击。
难怪顾承砚知道顾白彦的计划！
但她不敢轻信：\"证明给我看。\"
陈医生掏出手机，调出一段视频——顾白彦在某个实验室里，正指挥手下给病人注射不明药物。
\"顾氏制药的新药有问题，顾白彦用病人做非法试验。\"陈医生快速解释，\"顾总车祸前正在调查这件事，所以被针对。我接近你们是为了收集证据。\"
唐糖大脑飞速运转。
这解释了为什么顾白彦不惜一切代价要控制顾承砚，但...\"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？\"
\"因为顾总一直不信任我。\"陈医生苦笑，\"现在他昏迷不醒，而顾白彦的人已经盯上你了。\"
他递过一张房卡，\"安全屋地址，有专人保护。天亮前必须离开医院。\"
唐糖犹豫片刻，还是接过房卡：\"我需要考虑一下。\"
回到医院时天已蒙蒙亮。
唐糖在门口徘徊许久，最终没有直接回病房，而是先去了三楼找王特助。
王特助头上缠着绷带，看到唐糖时激动得差点从床上摔下来：\"夫人！顾总怎么样了？\"
唐糖简短说明了情况，然后压低声音：\"陈医生说他是在调查顾白彦，可信吗？\"
王特助皱眉思考了一会儿：\"顾总确实怀疑过制药公司有问题...但不确定陈医生是否可信。\"
他挣扎着坐起来，\"U盘里的账目显示顾白彦挪用研发资金，可能就是为了掩盖非法试验。\"
线索渐渐连成一片。
唐糖谢过王特助，匆匆赶回重症监护室。
林万万趴在走廊长椅上睡着了，而监护室里——顾承砚的病床是空的！
\"万万！万万！\"唐糖慌张地摇醒好友，\"承砚呢？\"
林万万迷糊地揉着眼睛：\"去做检查了啊...\"
\"几个小时前就该回来了！\"唐糖冲向护士站，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。
值班护士查了记录：\"顾承砚？他凌晨四点已经转院了，家属签的字。\"
唐糖眼前一黑：\"我没有签过任何字！\"
\"是一位陈医生办的手续，说有您的授权书...\"
唐糖如坠冰窟。
她想起陈医生给她的房卡，颤抖着掏出来——背面写着一行小字：【想见他，单独来】。
林万万追上来：\"怎么了？\"
唐糖机械地把房卡递给她，声音空洞：\"他骗了我们...承砚被他带走了...\"
晨光透过走廊窗户照进来，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带。
那一刻的唐糖很崩溃很崩溃，她拼了命救回来的人因为她的疏忽又消失在了她的眼前。
唐糖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，突然想起顾承砚常说的话——顾家的男人从不被击垮。
她擦干眼泪，拿出手机拨通了林正的电话：\"林检察官，我需要帮助...还有，那个安全屋地址，能查一下业主信息吗？\"
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，然后是林正惊讶的声音：\"房子登记在顾氏制药名下，但使用人显示是...陈志远医生？等等，系统显示这个人在三年前就已经...\"
\"已经什么？\"
\"已经死亡了。\"
唐糖的手机滑落在地。
监护室窗外的天空彻底亮了，阳光无情地照进来，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孤独地投射在空荡荡的病床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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