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空死寂。
那些怨毒的嘶吼，扑面而来的滔天恨意，叶辰充耳不闻。
他见过太多死亡。
也亲手制造了太多死亡。
早已麻木。
真正让他动作一顿的，是那几道遥远而悲伤的目光。
是那一句句穿透了时空与怨念，直抵他心底最柔软角落的轻唤。
“夫君……”
“叶郎……”
“爹爹……”
那一瞬间，叶辰的道心，第一次，出现了一道裂痕。
他想起了那座山谷，想起了那张巧笑嫣然的脸。
想起了西夏的皇宫，那个在权力与情爱中挣扎的女子。
想起了大理，那个被他辜负的妇人。
还有一个从未见过，却在血脉中感到无比亲切的小女孩。
她们在流泪。
为他流泪。
“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？”
“杀那么多人，吞噬那么多世界，你……快乐吗？”
“这条路，太孤独了。”
“回头吧……”
“回头吧……”
声音带着魔力，一点点剖开他的胸膛，要将他那颗跳动的心挖出来审视。
孤独吗？
叶辰从未想过这个问题。
他只是走着。
不停地走着。
身后是崩塌的世界，眼前是未知的黑暗。
快乐吗？
他也从未想过。
变强的过程，充满了痛苦与挣扎，每一次吞噬，都是一场与他人意志的战争。
每一次厮杀，都在生死边缘游走。
这其中，并无快乐可言。
那回头呢？
回到哪里去？
回到那颗蔚蓝色的星球，当一个庸碌的凡人，生老病死？
还是回到天龙界，守着几位娇妻，过完那短暂的一生？
叶辰出现了一刹那的迷茫。
那道裂痕，有了扩大的趋势。
整个幻境的压力，骤然增强了百倍。那宏大的“天道”之音，察觉到了机会，带着一股审判的威严响起。
【放下屠刀，回头是岸。汝之罪孽，尚有一线生机。】
【散去修为，湮灭神魂，可换她们……一世安稳。】
安稳？
叶辰脸上的迷茫，忽然散了。
他笑了。
先是嘴角微微勾起，然后，是无声的咧开，最后，化作了低沉的，发自胸腔的笑声。
那笑声里，没有喜悦，没有疯狂。
只有极致的嘲弄。
“一线生机？”
“一世安稳？”
叶辰缓缓抬起头，扫过那些流着血泪的亲人幻影。
他轻声开口，像是在回答她们，又像是在对自己说。
“你们错了。”
“这条路，是我自己选的。”
“从一开始，就没想过回头。”
他看着那些熟悉的，让他心痛的面容，眼底最后一丝柔软被坚毅覆盖。
“而且，你们也搞错了一件事。”
“你们不是她们。”
“你们只是……一些让我觉得碍眼的东西。”
话音落下。
叶辰笑了。
他对着那漫天神佛般的审判，对着那无尽怨魂的嘶吼，对着那亲人血泪的控诉，笑得无比开怀。
“心魔？”
“天道？”
“就凭你们，也配审？！”
他缓缓抬起头，目光穿透了这片由法则构筑的虚假星空，直视背后那操纵着一切，自诩为“天”的存在。
“你们搞错了一件最重要的事。”
叶辰的声音不大，却字字惊雷，在这片死寂的宇宙中炸响，带着不容反驳的绝对霸道。
“我所做的一切，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，更不是为了什么狗屁苍生大义。”
他伸出一根手指，点了点自己的心口。
“我杀人，只是因为他们挡了我的路。”
“我吞噬，只是因为我需要变强。”
他眼中的光芒，比宇宙中任何一颗星辰都更加璀璨，更加狂傲。
“我的道，从始至终，只有一个字。”
“我！”
轰！！！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一股意志，从叶辰体内爆发！
那不是灵力，不是神魂，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已知的任何一种力量。
那是一种凌驾于所有法则之上，纯粹的“自我”！
是“我思故我在”的终极体现！
“我之所想，即为天理！”
“我之所向，即为大道！”
“我的意志，便是天意！”
在这股霸道意志的冲击下，整个心魔幻境，这片自称“天道”的宇宙，开始了剧烈的震颤。
那宏大的声音，第一次发出了惊恐的，不似声音的尖啸。
【异数！绝对的异数！不可理喻！不可度量！】
那些咆哮着扑上来的仇敌怨魂，在接触到这股意志的瞬间，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，就无声无息地消融，化为最原始的虚无。
远处，那些流着血泪的亲人幻影，脸上悲伤的表情凝固，随即，身上出现一道道裂痕，寸寸碎裂，化作光点飘散。
她们不是被摧毁。
而是这片天地，这套“规则”，再也无法维持她们的形态。
因为，叶辰的“我”，否定了她们的存在。
叶辰向前踏出一步。
轰隆！
整个虚假的星空世界，开始了全面的崩塌。
一颗颗星辰熄灭，一片片星云溃散，那个囚禁着无数世界的巨大囚笼，分崩离析。
他没有再去看那些消散的幻影。
只是对着那片正在归于混沌的黑暗，对着那背后惊恐尖啸的“规则”，抬起了拳头。
这一拳，依旧朴实无华。
但拳锋所过之处，空间没有碎裂，时间没有停滞。
而是构成这个幻境世界的一切“理”，一切“法”，一切“道”，都在向内坍缩，被压缩成了一个无限小的点。
万象玲珑塔外。
广场上一片寂静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集中在那座巍然屹立的百丈巨塔之上。
塔分九层，第一层的塔身，正亮着近百个光点。
每一个光点，都代表着一位正在接受考验的弟子。
光点的明暗，代表着其道心所承受的压力。
大部分光点都在轻微闪烁，明暗不定，正陷入苦战。
其中有三个光点，格外明亮。
一个是李道一，他的光点明亮稳定，那点心魔，还动摇不了他纯粹的剑心。
一个是洛璃，她的光点呈现出妖异的红色，明亮却又带着几分玩味，塔内的考验对她而言，只是一场游戏。
最后一个，是慧空。他的光点呈温润的金色，佛光普照，平和而坚韧。
然而，所有人的目光，很快就被另一个光点所吸引。
那是属于叶辰的光点。
起初，它和众人一样，只是微微闪烁。
但就在片刻之前，那个光点猛地黯淡了一下，几乎要熄灭。
观礼台上，御兽宗宗主等人，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狞笑。
这魔头，终于要栽在道心之劫下了！
可那狞笑还未完全绽放，就僵在了脸上。
因为那个几乎熄灭的光点，在下一刹那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！
那不是普通的白光，而是一种能吞噬一切光线的……黑暗！
那光点不再是光点，而是一个不断旋转、扩大的黑色漩涡！
嗡——！
万象玲珑塔的第一层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嗡鸣。
整座百丈巨塔，都随之剧烈地摇晃了一下。
塔身上，那些描绘着山川草木，鸟兽虫鱼的古朴符文，疯狂闪烁，光芒大乱！
“
怎么回事？！”
“玲珑塔在震动！”
“发生了什么？！”
广场上的弟子和长老们，一片哗然。
这万象玲珑塔乃是天机阁的至宝，传承万年，还从未出现过如此异状。
唯有高台之上，天机阁阁主姬苍玄，看到那个黑色漩涡，霍然起身。
他病态苍白的脸一阵扭曲，先前的诡笑不见，只剩下一种找到毕生追求的癫狂与痴迷！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哈！”
他旁若无人地大笑，笑到咳嗽，笑出眼泪。
“原来如此！原来如此！”
“不是去适应规则，不是去战胜规则……”
他死死盯着那座巨塔，声音因激动而颤抖。
“而是……吞噬规则，定义规则！”
“以‘我’为道，化身为‘理’！”
“这……这才是真正的‘异数’啊！”
“我的‘材料’……哈哈哈哈！比我想象的，还要完美一万倍！”
姬苍玄狂笑之时。
轰隆！！！
巨响自玲珑塔内部传出。
第一层塔身上，代表叶辰的黑色漩涡骤然扩张！
紧接着，骇人的一幕发生了。
漩涡周围，代表其他修士的近百个光点开始扭曲、拉长，不受控制地被那个黑色漩涡……一点点吞了进去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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