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，仿佛在这一刻，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茶馆里，一片狼藉。破碎的桌椅，散落的茶杯，还有，一地来不及收拾的惊慌。
而我，与柳如烟，就站在这片狼藉的中心，保持着一个无比诡异的姿势。
她，全力刺出一剑。
我，用两根手指，夹住了她的剑。
她的脸上，那副冰冷的面具，早已碎裂得，一干二净。取而代之的，是极致的震惊。
她不敢相信。
她不敢相信，自己金丹后期，含恨而出的，全力一剑，竟会，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。
她更不敢相信，眼前这个，她以为早已沦为废人的男人，竟会拥有，如此，深不可测的实力。
“这……这不可能……”
她的嘴唇，在喃喃自语。
她试图，将剑，抽回去。
但，那柄“忘情”剑，就像是被两座无形的山岳，死死地，夹住了一般，纹丝不动！
她催动体内的灵力，疯狂地，注入剑身！
剑身上，爆发出，璀璨的，白光！
剑气，四溢！
将我们脚下的青石板，都切割出，一道道，纵横交错的，深深的划痕！
但，依旧，无用。
我的手指，就像，这世间，最坚固的囚笼。
任她，如何挣扎，都无法挣脱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
她的眼中，那刚刚，才凝聚起来的战意，开始，一点点地溃散。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，更深的，迷茫与……无力。
这八年来，她，拼了命地修炼。
她，吃了无数的苦，受了无数的伤。
她，从一个需要被师父保护的小姑娘，成长为，江湖上，人人敬畏的，“白衣剑仙”。
她以为，她，早已，追上了他的脚步。
她以为，她，早已，有资格，站在他的面前，为自己讨一个公道。
可直到今天，她才，绝望地发现。
她与他之间的差距，非但，没有缩小。
反而，变得，更大了。
大到如同萤火与皓月。
大到让她连仰望的勇气，都快要失去了。
那股，支撑着她，走过这八年，漫长岁月的，唯一的信念。
在这一刻，轰然，崩塌。
“叮铃——”
一声，清脆的响声。
她手中的“忘情”剑，脱手，掉落在了地上。
她，整个人，像是被抽走了，所有的力气，踉跄着，向后，退了两步。
她，失魂落魄地，看着我。
那眼神，像一个，迷了路的孩子。
我，看着她，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。
我的心，像是被什么东西，狠狠地，揪了一下。
我，收回了手指。
缓缓地，走上前。
弯腰，捡起了，地上那柄孤零零的“忘情”剑。
我用自己的袖口，轻轻地擦拭着，剑身上那冰冷的寒光。
然后，我将剑，连同剑鞘，一起，递还到了她的面前。
“剑，是好剑。”我开口，声音依旧平静，却，多了一丝温和，“只是，它的名字，起错了。”
“它，不该叫，‘忘情’。”
“它，应该叫，‘守护’。”
柳如烟，呆呆地看着我，看着我递过来的剑。
她，没有接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她，只是，一遍又一遍地，重复着这三个字，“你，为什么要骗我……”
“为什么要，骗我们所有人……”
“我……”我张了张嘴，却发现，任何的解释，都显得那样的苍白。
我能说什么？
说我，是魔头转世，背负了无尽的罪孽？
说我，勘破了前世因果，修为因祸得福？
不。
这些只会让她，离我更远。
只会让她，背负上更沉重的，心理负担。
我沉默了片刻，最终，选择了，一个，最简单，也最真实的，回答。
“因为，从前的林清扬，死了。”
我看着她的眼睛，平静地，微笑着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：“八年前，在那座，破碎的祭坛上，那个，狂妄自大，自以为是，最终，害了所有人的林清扬，已经死了。”
“活下来的，只是一个，叫‘林凡’的，凡人。”
“一个，在江南小镇，教了八年书，才终于，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的糟老头子。”
柳如烟，愣住了。
她，似乎，有些听不明白我的话。
但她却能从我眼中，那份不带任何虚假的，平静与坦然中，感受到，一些别的东西。
“那……那你现在……”
“现在？”我笑了，那笑容，很淡，却很真，“现在的我，只是，想换一种活法。”
“不再，去想着要改变什么，要拯救什么。”
“只是，想安安静地，看着。”
“看着，日出日落。”
“看着，春去秋来。”
“看着，那些在这苦难人间，依旧努力绽放的，每一朵，小小的花。”
我的话，像一缕温暖的阳光，照进了她那，冰封了八年的心湖。
湖面上的冰层，开始，一点点地融化。
她，看着我。
看了，很久，很久。
她眼中，那份化不开的怨，与恨，渐渐地散去了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复杂的释然。
她终于明白了。
眼前的这个男人，还是那个男人。
但，他也不再是那个男人了。
他，回来了。
却，也永远地回不去了。
她，缓缓地伸出手，从我的手中，接过了那柄名为“守护”的剑。
她的指尖，在碰到我手指的瞬间，微微地颤抖了一下。
然后，她对着我，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多谢，林先生，指点。”
这一躬，不是弟子对师父。
也不是，故人对故人。
而是一个，迷途的剑客，对一位，为她，解开了心结的高人。
她，放下了。
我也，放下了。
那份，迟到了八年的亏欠。
在这一刻，终于还清了。
“保重。”
她说完这两个字便转过身。
没有再看我一眼。
抱着她的剑，一步步，向着茶馆外走去。
她的背影，依旧，清冷。
但却不再孤单。
因为她的心中，有了新的方向。
我，站在原地，目送着她离去。
直至她那白色的身影，彻底消失在，青石镇，那熙熙攘攘的，人流之中。
我才缓缓地收回了目光。
我，转过身，看了一眼，这片狼藉的茶馆。
然后，我从怀中取出了一锭银子，轻轻地放在了一张还算完好的桌子上。
算是赔偿。
做完这一切，我也走出了茶馆。
外面，阳光正好。
街上，人来人往，充满了生活的气息。
我，深吸了一口气。
那空气中，混杂着，包子铺的香气，胭脂铺的香粉气，还有，孩童们，无忧无虑的，笑声。
我的脸上，也露出了，一丝久违的，轻松的笑容。
我知道，从今天起。
我，将踏上一条全新的征途。
那条路，或许，依旧，充满了荆棘与坎坷。
但我的心，却前所未有的坚定，与安宁。
因为，我知道。
我的道，在何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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