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鞑靼游骑？”萧衍眉头紧拧，猛地试图站起。
伤口剧烈抽痛，他闷哼一声，身形不稳。
穆清婉眼疾手快扶住他：“你伤势未愈！”
“战事紧急。”萧衍推开她的手，却因眩晕再次扶住她肩头，冷汗瞬间浸湿了背心，声音因压抑痛苦而格外低沉，“去议事大帐。”
“萧衍！”穆清婉按住他。
“无碍。”萧衍已开始自行穿戴战甲，手臂的颤抖却无法完全掩饰，固定甲片时指节用力到发白。
前线急报，不容耽搁。
穆清婉无奈，取出药囊，递过一枚丹丸。
“吃下，缓解疼痛，保持清醒。”
萧衍接过，毫不犹豫吞下，喉结滚动。
两人走向议事大帐，穆清婉小心搀扶，能感到他手臂肌肉紧绷，强行压制着身体的抗议。
沿途士兵见状，纷纷行礼，目光中交织着敬佩与担忧。
议事大帐内，萧祁与诸将已在沙盘前肃立，气氛凝重。
见萧衍由穆清婉扶入，萧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，迅速敛去，上前见礼：“大哥。”
“世子。”众将齐齐拱手。
“免礼。”萧衍挥手，在主位坐下，动作牵动伤处，他几不可察地吸了口气，“鞑靼游骑如何？”
萧祁指向沙盘：“城东十里，金狼部骑兵约千人已驻扎三日，未有异动。鞑靼游骑则在南面盘桓，双方似在对峙。”
“金狼部又现身了？”霍千军捋须，“他们意欲何为？”
“金狼部与鞑靼有灭族之仇，或许是为复仇而来。”凌风猜测，“只是选在朔方城附近，令人费解。”
赵毅一拍桌案：“游牧之族，无信无义！焉知他们是否与鞑靼暗通款曲？当即刻派兵驱散！”
“不可轻动。”萧祁摇头，“贸然出击，恐逼其与鞑靼联手攻城。不如静观其变。”
萧衍靠着椅背，右手食指轻敲桌面，每一次敲击都带着克制的力道。
金狼部若想投靠鞑靼，不必在葬神岭相助。
“大哥所言有理。”萧祁颔首，“或可遣人尝试接触，探明虚实？”
众将议论纷纷，有人担忧金狼部狡诈，有人认为可争取为盟友。
穆清婉站在萧衍身后，手轻轻搭在他肩上，感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抖和额角渗出的冷汗。
毒性未清，他在硬撑。
“城防加固。派精锐斥候严密探查金狼部虚实。全军暗中准备，随时应对鞑靼突袭。”
见部分将领仍有疑虑，萧衍补充。
“金狼部与我军暂无交集，不宜贸然结盟。但若其主动相助，亦不必拒之门外。”
“世子明见。”霍千军拱手。
正当众人领命，帐外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议事。
“报！”一名斥候冲入帐内，面带惊惶，“鞑靼与金狼部在城外十里处突然交火！战况激烈！”
众人皆惊！
“什么？”萧祁急问，“多少人马？情势如何？”
斥候跪地：“鞑靼出动近万人，似是巴图亲领！金狼部不足三千，正被围攻！斥候回报时，金狼部似被鞑靼主力追击至此，被迫接战！”
萧衍沉吟片刻，撑着桌案站起，伤处的疼痛让他额角青筋微跳。
“传令！全军以逸待劳，密切观察战局！弓箭手登城墙待命，骑兵集结，随时准备出击！”
他看向萧祁：“你亲自去城头督战。”
随后目光扫过其余将领：“赵将军，霍将军，速去各自主管的城防要塞。凌风，留下保护郡主。”
“末将领命！”萧祁及众将迅速离去。
“扶我去城墙。”
穆清婉搀扶萧衍登上城墙，萧祁已在那里远眺。
西北方向，黄尘滚滚，遮天蔽日，隐约可见刀光闪烁，喊杀声隔着十里依然震耳。
鞑靼的黑色大纛与金狼部的狼首金旗在风中纠缠撕扯。
“金狼部作战悍不畏死。”萧衍注视着远处厮杀，眉头紧锁，“敌众我寡，仍在死战。”
穆清婉目光锐利：“他们在战场上有意无意地向朔方城靠近。”
萧衍凝神细看，果然如此。
“他们在求援，或者说……在迫使我们做出选择。”穆清婉低语。
一名斥候飞驰回城，翻身下马，声嘶力竭。
“报！金狼部首领耶律赫尧身先士卒，箭无虚发，连斩鞑靼数将！但金狼部伤亡惨重，阵型已被压缩，恐支撑不了多久！”
萧祁快步上前：“大哥，是否出兵？若能救下金狼部，结下善缘……”
萧衍沉默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城垛冰冷的砖石。
片刻后，他嘴角勾起一抹难辨意味的弧度。
“出动一支神策营精锐，两千人。萧祁，你带队，前去‘援助’。看那位金狼部首领，如何接招。”
“末将领命！”萧祁转身疾步下城。
穆清婉提醒：“小心鞑靼的毒箭。”
萧祁脚步一顿，回头抱拳：“谢郡主。”
不久，城门开启，两千神策营铁骑如一道黑色闪电，在萧祁率领下冲出，直扑鏖战中心。
萧衍立于城头，目光牢牢锁定战场。
神策营的加入并未立刻扭转战局，初时与金狼部阵型衔接略显生涩，甚至因配合失误被鞑靼抓住空隙冲击，造成小片混乱。
金狼部首领似乎早有预料，一声穿透战场的狼嗥响起，金狼骑兵迅速调整，开始主动与神策营进行战术配合。
萧祁亦指挥若定，迅速弥补缝隙，两支军队在短暂磨合后，终于形成犄角之势，刀锋所向，开始切割鞑靼军阵。
鞑靼军腹背受压，巴图虽竭力指挥反扑，但在联军越发默契的绞杀下，终究抵挡不住，鞑靼军开始后撤。
远处烟尘渐落，穆清婉看向萧衍坚毅的侧脸。
“你在担心什么？”
萧衍视线并未离开远方：“太过巧合。葬神岭，朔方城外……赤屠此人，不会如此不智。”
穆清婉点头：“确实疑点重重。”
城下，萧祁率神策营归来，队列整齐，军容肃然。
他们身后，跟随着十余骑金狼部骑士，为首一人，黑甲金纹，身形挺拔如松，正是耶律赫尧。
他面容冷峻，眉眼深邃如刀刻，即便刚经历血战，气势依旧慑人。
萧衍眯起眼睛，与城下那道身影遥遥对视。
仿佛两头蛰伏的猛兽，在无声地评估对方。
突然，萧衍身形微晃，脸色掠过一丝不正常的苍白。
“萧衍！”穆清婉急忙扶住他。
萧衍摆手，强自站稳：“无妨。”
他紧盯着城下的耶律赫尧。
只见耶律赫尧抬头望向城墙，目光落在被穆清婉搀扶的萧衍身上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。
穆清婉注意到，耶律赫尧的目光掠过她时，心头莫名涌起一丝熟悉感
随即，耶律赫尧缓缓抬起右手，做了一个奇特而古老的手势。
萧衍瞳孔骤然一缩，扶着城垛的手指不自觉收紧。
穆清婉立刻察觉到他的异样：“那是什么意思？”
萧衍神色变得极其复杂。
“草原上，战与和的最终信号。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低沉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。
“也是……血盟的邀请。”
城下，耶律赫尧放下手，目光依旧锁定城头的萧衍，随后调转马头，跟随萧祁向城门行来。
夕阳将他黑色的铠甲染上血金之色，宛如一尊沉默行走的战神雕像。
萧衍抬手，揉了揉刺痛的眉心。
“走吧，去会会这位，金狼部首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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