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誉的奇幻生涯

长坂坡下无处不在的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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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3章 初见西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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虚竹牵着骆驼绕过贺兰山麓时,已能远远望见白驼山蒸腾的蜃气。

山道上零星散落着蛇蜕与兽骨,空气中浮动着古怪的药香。他将行李托付给山脚猎户,解下僧袍下摆撕成布条,仔细裹住裤脚与袖口,又在脖颈间挂了几串自制的驱蛇艾草。

踏入白驼山腹地时,虚竹的僧鞋已沾满暗红泥土。空气中漂浮着蛇类特有的腥气与药草苦涩,远处嶙峋怪石如张牙舞爪的巨兽。

他轻抚胸口《楞严经》经卷,那是在天竺时一位大德赠予的镇心魔器,此刻经卷传递的温热,让他略微平复因欧阳锋凶名而紧绷的心绪。

\"嘶——\"草丛骤然窜出青鳞巨蟒,碗口粗的身躯如钢鞭横扫而来。虚竹足尖轻点跃上岩壁,怀中佛珠铿锵作响。

在蛇尾即将扫中面门的刹那,他左手作拈花指,右手轻指,内力直射蟒头,口朗佛号:\"一切众生,从无始来,生死相续,皆由不知常住真心......\"巨蟒的攻击陡然凝滞,三角头颅微微颤动,信子吞吐间竟透出迟疑,转瞬间扭动身体闪入林中。

虚竹复又踏着覆满腐叶的山道前行,暮色给林间染上一层青灰色。

忽闻前方传来枯枝断裂声,循声望去,只见前方砍柴归来的猎户,忙上前合十行礼:“阿弥陀佛,施主请留步。小僧想打听白驼山欧阳......”

“别问!”猎户陡然转身,柴刀“当啷”坠地。

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虚竹颈间缠着的驱蛇艾草,喉结剧烈滚动:“快走吧!那魔头......”话音未落,远处山坳传来尖锐的嘶鸣,惊起满林寒鸦。

虚竹正要开口,猎户突然扑过来攥住他的袈裟,粗粝的手掌满是颤抖:“上个月,张家小子不过多看了眼山腰的蛇群,第二天就被倒吊在村口槐树上!肚皮里全是......”

话到此处戛然而止,猎户突然松手后退,像是触到烧红的烙铁。

“施主莫慌。”虚竹摊开掌心露出佛珠,“小僧只求以佛法化解恩怨......”

“心结?”

猎户突然发出刺耳的笑声,抓起柴刀疯狂指向天际,“他的心早被毒蛇啃烂了!上个月刚用活人试毒,那惨叫......”

话音未落,他突然脸色煞白,转身跌跌撞撞冲进密林,柴枝断裂声与粗重喘息混着呜咽,渐渐消失在暮色深处。

虚竹望着猎户远去的方向,山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脚边。远处白驼山的轮廓隐入云雾,唯有风中残留的惊惶与恐惧,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诉说着山中魔头的可怖。

暮色如墨浸透山岗,虚竹踩着碎石返回村落时,最后一缕天光正从青瓦檐角消逝。

整条土路上空无一人,歪斜的篱笆墙爬满枯黄藤蔓,几户人家的窗棂蒙着褪色麻布,缝隙里漏出微弱烛火,在地上投下扭曲如鬼爪的暗影。远处传来零星犬吠,旋即被呼啸的山风撕成碎片。

穿过村口歪脖子槐树,树身缠着褪色的红布条在风中簌簌作响,树下赫然摆着半碗发黑的剩饭——正是猎户口中\"驱邪\"的供品。空气中飘浮着刺鼻的艾草味,与腐木气息混作一团,熏得人鼻腔发疼。

唯一亮着灯的客栈门扉半掩,油渍斑斑的酒旗耷拉着边角。掌柜佝偻着背正在收门板,听见脚步声猛然抬头,烛火将他脸上的皱纹映得如刀刻般狰狞。

\"客官打尖还是住店?\"沙哑的嗓音里裹着明显的颤抖,不等回答便慌忙摆手,\"对不住,客房早满了......\"

虚竹瞥见柜台后蜷缩着的小二,少年死死攥着生锈的铜铃,指节发白。墙角水缸里泡着半具蛇尸,鳞片泛着诡异的青紫色,水面漂浮的泡沫滋滋作响,将倒映的烛光搅成破碎的血影。

风突然灌进厅堂,吹得梁上悬挂的熏肉晃荡,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。

“掌柜的,行个方便!”虚竹双手合十,身后商队的驼铃声在寒风中愈发微弱。

他将一锭银子轻轻推过柜台,烛火映得掌柜浑浊的眼珠微微发亮,“小僧与同伴只求歇脚一晚,明日天一亮便走。”

掌柜的枯瘦手指摩挲着银锭,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:“客官有所不知,这白驼山下......”

话音未落,里屋突然传来碗碟碎裂声,一个妇人探出头,脸上新添的鞭痕在火光中泛着青紫:“当家的,后墙又漏风了......”

“闭嘴!”

掌柜猛地转身,撞得柜台簌簌作响。再回头时,笑容比哭还难看:“几位贵客稍候,老身这就安排上房。”

他佝偻着背引众人穿过走廊,地上蜿蜒的雄黄粉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白,墙角还堆着几捆浸透硫磺的艾草。

待众人安顿下来,虚竹独坐堂中,铜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。掌柜端来粗瓷碗,浑浊的菜汤里漂着几根咸菜:“客官慢用。”

虚竹将另一锭银子按在桌上:“方才听猎户说,这山中住着位使蛇人?”

掌柜的手抖得险些打翻汤碗,浑浊的茶汤泼在木桌上,很快被裂缝吸了个干净:“小僧、小僧什么都不知道......”

虚竹轻轻按住他的手腕,掌心传来的暖意让掌柜僵住了身子:“放心,小僧只想以佛法化解恩怨。”

沉默许久,掌柜突然凑近,酒气混着口臭扑面而来:“半月前,欧阳锋带着蛇群来过镇上......”

他声音压得极低,“王铁匠家的独子,不过多看了眼那些灵蛇,第二日......”

喉结剧烈滚动,“那孩子的肚皮里,密密麻麻全是小蛇崽子......”说到此处,掌柜突然剧烈咳嗽,指缝间渗出暗红血迹,“客官,听劝,明日天一亮,赶紧走吧。”

“掌柜的,且宽坐。”

虚竹将三锭雪花银轻轻推过油腻的桌面,烛火在银锭上跳跃,映得掌柜凹陷的眼窝里泛起微光。他又解下腰间酒葫芦,斟满两只粗瓷碗,

“小僧从西方而来,听着使蛇人的名号厉害,却不知其中究竟有何因果。”

掌柜的枯瘦手指摩挲着碗沿,喉结上下滚动,终是在长凳上坐下:“您是出家人,想必知道白驼山庄?”

他猛灌一口酒,呛得咳嗽起来,“那个欧阳锋,便是白驼山主的小儿子......”话音未落,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蛇鸣,众人围坐的商旅齐刷刷按住腰间兵器。

虚竹不动声色地将佛珠绕在腕间:“听闻白驼山主只是富商,怎会......”

“经商?”掌柜突然冷笑,酒水顺着嘴角滴在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,

“那欧阳锋心智全失!上个月,李寡妇家的牛误入白驼山禁地,等找着时......”老人突然捂住嘴,指缝间渗出浑浊的泪水,“牛肚被剖开,塞满了正在蜕皮的毒蛇!”

堂中商旅面面相觑,有人悄悄将枕头下的短刀握得更紧。虚竹起身环顾众人:“各位今晚务必关好门窗,雄黄粉切勿踩踏。若听见异响,千万不可贸然外出。”

他转向掌柜,“明日天亮,小僧想去白驼山一探究竟。前辈可知那魔头......”

“使不得!”掌柜猛地抓住虚竹衣袖,浑浊的眼珠里满是恐惧,“上个月有个游方道士,仗着符咒厉害闯山,三日后......”

他颤抖着指向墙角水缸,“就漂在镇外的河面上,七窍全被蛇信子咬出窟窿!”

更漏声里,商队首领突然开口:“大师,咱们明早绕道走吧。这邪毒的手段,江湖上谁听了不......”

“贫僧既已到此。”虚竹双手合十,佛珠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,“便要一试。”

窗外的风裹挟着蛇鸣掠过屋檐,将众人的影子在墙上扯得支离破碎。

\"掌柜的,且饮碗茶,咱们慢慢说。\"

虚竹将新泡的热茶推到掌柜面前,又取出一锭银子压在桌边,\"这位擅使灵蛇的异人,不知掌柜可曾见过?\"

掌柜捧着粗陶碗的手微微发抖,茶汤在碗中晃出细小涟漪:\"那个白驼山来的?\"

他警惕地望向门外,压低声音道,\"那人看着不过二十多,一头棕发、眼窝深陷,瞧着就不像是中原人士。\"

虚竹轻捻佛珠:\"他在此处做什么营生?\"

\"营生?\"

掌柜冷笑一声,\"整日带着几条怪蛇在山里乱窜!上个月,村里刘老汉家的羊误入他的地盘,第二日找着时,羊身上密密麻麻全是蛇咬的血洞。\"说到这,他声音不自觉拔高,\"那异人还放出话来,说这方圆十里都是他的地界!\"

一旁打尖的马夫突然插话:\"我看他就是个半吊子!前些日子在镇上与人比武,被个使刀的汉子打得落荒而逃,连蛇都顾不上带。\"

\"话可不能这么说。\"

掌柜忙摆手,\"别看他功夫不算顶尖,那些蛇却邪门得很!张屠户家的小子不过朝他吐了口唾沫,当晚就被蛇群围在草垛里,浑身肿得像发面馒头。\"

虚竹眉头微蹙:\"他可曾伤人命?\"

\"暂时还没有。\"

掌柜灌了口茶,喉结滚动,\"可照这么下去,迟早要出人命!小师父,您要是会降妖除魔,就发发慈悲,把那异人赶走,救救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吧!\"

虚竹站起身来,向在场众人合什行礼:\"各位今夜务必关好门窗,切莫与那异人起冲突。贫僧明日便去会会他,试试能否劝他向善。\"

“掌柜的,听您所言,这擅使灵蛇的异人,可还有别的来历?”虚竹又往茶碗里添了些热水,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掌柜脸上的皱纹。

掌柜搓了搓手,压低声音道:“小师父既然执意要问,我便说与您听。那人姓欧阳,原是西域白驼山庄的二公子,全名欧阳锋。他家在大漠里做香料、药材生意,富得流油,白驼山庄光是护院家丁就有上百人。”

“既是富家子弟,为何独独他在这荒山僻壤?”虚竹眉头微蹙。

“这其中的门道可复杂了。”掌柜往四周瞥了一眼,见无人偷听,才接着道,

“欧阳家老爷子叫欧阳硕,生意全靠大儿子欧阳峻操持。那欧阳峻常年跟着父亲走南闯北,精明能干,深得老爷子器重。可这二公子欧阳锋,从小性子就野,不爱算账,偏痴迷摆弄蛇虫毒物。老爷子嫌他丢人,便打发他来中原历练,说是磨炼心性,实则......”他突然顿住,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。

虚竹追问:“实则如何?”

掌柜咂了口茶,压低声音:“实则坊间早有传言——欧阳家大少奶奶生得国色天香,眉眼勾人。自从欧阳锋从西域回来,兄弟俩便生了嫌隙。有人瞧见二公子总盯着嫂子看,还为她偷练西域秘术。欧阳峻生怕弟弟做出不伦之事,便求老爷子把他远远支开了。”

“竟有这等事......”虚竹轻叹了一声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佛珠。

“可不是嘛!”掌柜一拍大腿,“您别看这欧阳锋功夫不算顶尖,可他摆弄蛇虫的手段着实邪乎。听说他在白驼山庄时,就用活人试毒,如今没了父兄管束,行事更是肆无忌惮。前些日子,他还在镇上掳走个貌美的小娘子,说是要‘养蛇做药’......”

话音未落,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阴森的蛇嘶。

掌柜脸色骤变,慌忙起身将门窗死死闩上:“小师父,您可千万要小心!这欧阳锋表面是富家公子,骨子里......就是个被欲望蒙了心窍的魔头!”

“这欧阳锋生得俊俏?那可是真的!”掌柜的眼睛突然发亮,声音里带着几分唏嘘,

“人高马大、鼻梁高挺,一双眼睛跟淬了毒的钩子似的,瞧人一眼就能把魂勾走。可谁能想到,这么个模样出众的公子哥,从小就不安生!七岁那年,他偷溜进后山,被一种浑身泛着蓝光的异蛇咬了——那蛇毒见血封喉,白驼山庄请了多少名医,灌下的解毒药堆得比人还高,都不管用。”

虚竹听得专注,佛珠在指间缓缓转动:“后来如何?”

“说来也怪!”

掌柜猛地一拍桌子,惊得烛火晃了晃,“眼看欧阳锋只剩半口气,庄里突然来了个灰袍怪人。那人连正眼都没瞧欧阳老爷递来的金子,只围着孩子转了三圈,突然咧嘴一笑,露出满口金牙:‘这毒......有意思!’”

“他解了?”

“何止是解了!”掌柜压低声音,眼神里透着敬畏,“那怪人不知从哪弄来半锅黑黢黢的汤药,撬开孩子牙关就往里灌。欧阳锋喝下去后,当场疼得满地打滚,七窍都渗出黑血。可到了半夜,他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,不仅毒解了,还能徒手抓蛇!”

“如此神奇?”虚竹双眉微蹙。

“更邪乎的还在后头!”

掌柜的喉结滚动,“有人瞧见那怪人临走前,在欧阳锋耳边说了句‘你的血比蛇毒更厉害’。打那以后,这小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,成天往蛇窟里钻,连被咬了也不喊疼。欧阳老爷找人算过命,说他是‘以毒攻毒,得了造化’,可依我看......”

他突然凑近,呼出的酒气带着酸味,“他分明是被那怪人种下了心魔!”

暮色四合时分,白驼山的瘴气裹着腥甜气息翻涌而上。

欧阳锋蜷缩在岩洞角落,看着那怪人用枯枝挑起竹筒,淡青毒液顺着管壁蜿蜒而下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磷光。

这已是怪人连续第三十七日造访,风雨未改。

“看好了。”怪人突然将竹筒狠狠砸向岩壁,毒液迸溅之处,藤蔓瞬间化为黑水。

几条三角头的蝮蛇嗅到气息,竟主动缠上怪人脚踝,信子吞吐间全无半分敌意。欧阳锋瞳孔骤缩——他曾亲眼见这些毒蛇咬穿牦牛脖颈,此刻却温顺如猫。

怪人枯瘦的手指点在蛇七寸,蛇身顿时僵直:“毒不在量,在引。你那日能让蝎子自相残杀,倒真有些灵性。”沙哑笑声惊飞洞外夜枭,那怪人抓起欧阳锋的手按在蛇腹,“感受它的脉动,毒物亦是活物,要驭其心,而非制其命。”

此后每个晨昏,白驼山总回荡着古怪哨音。

欧阳锋顶着烈日观察毒蕈生长,在暴雨中追踪蛇类行迹,掌心不知被划开多少道血口。

当他第一次用曼陀罗汁液调配出能让群蛇陷入假死的药剂时,怪人沉默良久,突然扯下缠脸的黑布——那是张被毒液腐蚀得不成人形的面孔,却露出欣慰的笑:“当年我师父说我是用毒奇才,如今看来,你更胜一筹。”

三个月后的月圆之夜,怪人将一本浸着血渍的羊皮卷塞进欧阳锋怀中,转身消失在蛇群深处。

此后江湖上再无人见过这神秘的用毒者,唯有白驼山的毒雾愈发浓烈,一个令武林闻风丧胆的“使蛇人”,正在腥风毒雨中悄然崛起。

掌柜继续讲欧阳锋的来历,自此病后大愈,他便对武术如痴如狂,晨光未露便揣着几个冷馒头冲进密林,常常熬到月悬中天仍不知疲倦。

他将活蛇缠在手臂上,感受其肌肉起伏的节奏,任凭毒牙擦过皮肤;用竹筒收集不同毒蛇的毒液,混合山涧草药反复试炼。

有时专注调配解药,连饭食馊掉都浑然不觉,饿极了就抓把野果充饥。暴雨倾盆时,他冒雨观察蛇群在泥泞中的游动轨迹;烈日当空时,又研究毒雾在高温下的扩散规律。日复一日,他独创出以笛声控蛇的“灵蛇引”,开发出能麻痹百兽的“醉生雾”,更摸索出将蛇毒淬入兵刃的秘法。

那些盘踞在深谷中的蛇类,渐渐成了他手中最锋利的武器,而密林深处不断升腾的诡异雾气,也预示着一个令江湖震颤的“毒之传说”正在成型。

就在欧阳锋日复一日专心研毒的时候,有一日,暮色在密林中织起暗网时,欧阳锋手中竹篓里的竹叶青突然躁动起来。

他屏息贴着潮湿的岩壁挪动,忽听得枯枝断裂声混着粗重喘息从溪涧传来。拨开藤蔓的刹那,腐叶堆上蜷着个怪人——那人肤色如浸过蜜的古铜,额前垂下的银链缀着月牙形松石,随着急促呼吸轻晃,在暮色里泛着冷光。

他的羊皮靴裹着半凝固的黑血,深褐色长袍上绣着蜿蜒的金色藤蔓纹路,破损处露出小麦色的胸膛,肌肉虬结间纵横着暗红疤痕。那人仰头望向欧阳锋时,鹰隼般的灰绿色瞳孔映着天光,高挺的鼻梁两侧覆着细碎雀斑,薄唇因失血泛着青灰,却仍倔强地抿成锋利的弧度。当他用带着异域腔调的中原话吐出“救我”二字,颈间缠绕的青铜蛇形项圈突然发出幽微嗡鸣,与竹篓里毒蛇的嘶嘶声遥相呼应。

欧阳锋救了他,当篝火噼啪炸响火星时,外族人用匕首削着敷在脚踝的草药,灰绿瞳孔突然扫过欧阳锋腰间的蛇篓:“中原人捕蛇只为入药?”

欧阳锋往火堆里添了截松枝,火光将他的蛇形玉佩映得猩红:“蛇毒淬刃,见血封喉。倒是你——”

他目光落在对方愈合大半的伤口上,“用沙棘混着苔藓敷毒,这法子中原可没有。”

外族人突然笑出声,银链上的松石撞出清响:“你们中原人讲究‘气沉丹田’,却不知吞吐之术另有天地。”

他屈指弹飞掌心的草药残渣,喉间发出低沉轰鸣,胸前肌肉如蛤蟆鼓腹般剧烈起伏,周围枯叶竟无风自动。

欧阳锋瞳孔骤缩,青筋暴起。外族人却突然收势,从革囊中掏出块刻满奇异纹路的龟甲:“你救我一命,这‘蟾息诀’便算谢礼。”

他将龟甲塞进欧阳锋掌心,指腹擦过虎口的蛇形胎记,“以气为毒,以力化罡,练至大成......”

话音未落,他已如蛤蟆般跃起三丈,在岩壁上蹬出三个深陷的脚印消失在夜色里,只留下空荡荡的龟甲在火光中泛着幽光。

虚竹听得云山雾罩,“这故事果然传奇。”

掌柜往铜烟锅里压了压烟丝,火折子“噗”地燃起橘色火苗,氤氲烟雾中眯起眼:“小师父这话,倒让老汉玄奘西行,世人皆不信。”

他故意拖长尾音,看虚竹袈裟下的手指微微收紧,“你也不信?”

虚竹耳垂通红,佛珠在掌心转得飞快:“前辈莫要拿佛门弟子打趣!蛤蟆功需以脏腑为炉,哪有以气御毒的道理?”

“道理?”

掌柜突然模仿起那日外族人鼓腹的模样,桌案上的茶盏竟跟着震颤,“小师父可知西域有种‘蛇人’,能引百毒入体却安然无恙?这蛤蟆功啊,”他压低声音凑近,“据说练到深处,连掌风都带毒......”

“阿弥陀佛!”

虚竹起身,袈裟扫翻了案头凉茶。

掌柜吧嗒着烟袋,火星在暮色里明明灭灭。

虚竹双手合十,眉峰紧紧蹙成个“川”字,耳尖泛红,显然对这番说辞不以为然:“掌柜的,这等奇谈,当故事听听便罢。”他摇头时,脖颈上的佛珠跟着晃动,眼中满是质疑。

掌柜见状,咧嘴一笑,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,皱纹里都藏着狡黠。

他故意压低声音,神神秘秘地往前凑:“小师父,您瞧这蛤蟆功的门道...”说着,突然鼓起腮帮子,瞪大双眼,模仿蛤蟆吸气的模样。

虚竹先是一愣,继而双颊涨得通红,耳垂几乎要滴出血来。他慌乱地摆着手,连念“罪过罪过”。

虚竹合上门扉,烛火被穿堂风拂得剧烈摇晃,在墙壁上投下他单薄又摇晃的影子。

随从们围坐在八仙桌旁,有人捧着茶碗笑得呛咳,有人直拍大腿:“掌柜莫不是把话本故事当真了?蛤蟆功还能是外族传的?”

“就是就是,这等荒诞之言,也就骗骗小孩子。”另一个随从揉着笑出泪花的眼角,起身整理歪斜的腰带。

虚竹望着众人散去时仍在抖动的背影,喉间动了动却终究没再开口。

更漏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,虚竹躺在榻上辗转反侧,月光透过窗棂在被褥上切割出惨白的线条。

他忽而坐起,垂在床沿的双脚无意识地晃了晃,最后轻叹一声披衣起身。案头狼毫蘸墨时微微发颤,烛泪滴在信纸上晕开,字迹却渐渐沉稳:“丐帮张帮主台鉴,今遇奇闻,事关武学渊源......”窗外夜枭长鸣,惊起满院秋虫,他搁笔望向窗外,眉间凝着团化不开的愁绪。

狼毫悬在半空,墨滴坠入素笺晕开黑痕。

虚竹望着窗外景象,喉结剧烈滚动,指尖不自觉掐进掌心。掌柜所述的蛤蟆功、外族人驯蛇的奇谈,此刻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疯狂轮转,惊得他后背发凉。

街角传来竹枝敲打地面的声响越来越近,数十条蛇吞吐着信子,在月光下泛着幽光,鳞片摩擦的沙沙声仿佛无数细针刮擦耳膜。

月光如霜,勾勒出少女妖冶的轮廓。虚竹攥紧窗棂的手指关节发白,连呼吸都凝成了冰——中原女子哪有这般驭蛇之术?莫不是白日里听闻的奇事,竟真有几分蹊跷?冷汗顺着脊梁滑进僧衣,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,却见为首少女突然仰头望向他所在的方向,嘴角勾起的弧度在月色下诡谲如妖,吓得他踉跄后退,撞倒身后矮凳。这突如其来的声响,引得蛇群纷纷昂首,嘶鸣声震得窗纸簌簌作响。

她裹着一袭黑纱长袍,薄如蝉翼的布料下隐约可见暗纹蛇形,走动时若隐若现,仿佛千万条蛇在肌肤上游弋。

额间贴着枚猩红蛇形花钿,衬得她肤色苍白如雪,眉眼却艳丽得惊人——细长丹凤眼微微上挑,眼尾用赤金勾勒出蛇瞳纹样,睫毛浓密卷翘,随着眨眼轻颤,似毒蛇吐信。

她的唇色艳红如血,饱满的唇瓣总是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,此时微微勾起,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,平添几分野性与危险。青丝随意挽起,几缕碎发垂在耳畔,缀着的蛇形银饰随着动作叮当作响。

手腕脚踝都缠着金环,每走一步,便发出细碎声响,与蛇群游动的沙沙声交织,诡异而和谐。少女抬手轻吹唿哨时,露出小臂上蜿蜒的青色蛇形刺青,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,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。

前头的少女赤足踩过青石板,脚踝金铃与蛇鳞摩擦声此起彼伏。她手中竹枝轻点,碗口粗的菜花蛇便昂首立起,蛇身如活索般卷住离群的竹叶青,往队伍中央推去。

后头的少女踩着碎步,竹枝横扫时带起细密风声,那些游得迟缓的水蛇立刻摆动尾巴,鳞片贴着地面沙沙疾行,重新汇入蜿蜒的蛇流。两条眼镜王蛇吐着信子盘踞在队伍两侧,竟像是特意护持的卫士,整个蛇群在竹枝指挥下如墨色溪流,在巷弄间流转却丝毫不乱。

夜雾不知何时漫了上来,朦胧月色里,两少女与蛇群渐渐化作一团模糊的黑影。前头的少女忽然回首,发间蛇形银饰在雾气中闪过幽光,随即隐入巷口的阴影。

后头的少女将竹枝往肩头一扛,赤足踩着满地碎叶,脚步轻盈得如同鬼魅。蛇群蜿蜒的身影越来越淡,鳞片摩擦的沙沙声也渐渐被夜风吹散,只留下空荡荡的街道,在雾气中散发着潮湿的腥气,仿佛方才的一切,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。

虚竹后背死死抵住窗框,指节因攥紧窗棂而泛白,指甲几乎要掐进木缝里。方才少女诡异的笑容与蛇群森然的信子仍在眼前盘旋,喉间干涸得发疼,连吞咽口水都带着滞涩。冷汗顺着脊梁滑进僧袍,黏腻的布料贴在皮肤上,却比不了心底翻涌的寒意——往日与高手过招,虽有性命之危,好歹能以武功周旋;可这满街游走的毒蛇、非中原的诡异驭蛇术,却像一团迷雾,让人摸不着丝毫头绪。

夜风突然灌进窗缝,吹得他浑身发颤,这才惊觉自己竟连呼吸都忘了。

待确定街道重归寂静,虚竹踉跄着后退两步,撞翻的矮凳发出闷响,却惊得他猛然捂住心口——此刻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,比擂鼓更令人心慌,仿佛要冲破胸腔跳将出来。

晨雾如轻纱笼罩山道,虚竹一行人早早结了房钱踏上归途,刚转过两个弯道,便见前方白影突兀而立。

那人一袭雪白长袍在雾中若隐若现,宛如鬼魅,手中竹杖顶端缠着漆黑蛇形纹路,杖尖轻轻点地,惊起几缕薄雾飘散。晨风掠过,带起袍角暗绣的蛇鳞纹样,在朦胧光影中泛着冷冽的幽光。

虚竹心头猛地一紧,脚步不自觉顿住。那人缓缓转身,露出半张覆着银鳞面具的脸,只余右眼露在外面,灰绿色的瞳孔在雾中如毒蛇般冰冷,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,竹杖轻点地面发出“笃笃”声响,回荡在寂静的山道间,仿佛死神的叩门声。

薄雾渐散,青年欧阳锋的面容在晨光中清晰起来。他约莫二十七八岁,一袭素白长袍绣着暗金蛇纹,随着呼吸若隐若现,腰间悬着的青铜蛇形佩饰垂落着猩红穗子,在风中猎猎作响。他的眉眼如刀削般凌厉,眉骨高挺,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泛着冷冽的青灰色,眼尾微微上挑,仿佛毒蛇吐信时的弧度,透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狠厉。高挺的鼻梁下,薄唇紧抿,嘴角习惯性地向下微垂,平添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。

最引人注目的,是他半边脸上覆着一层银鳞面具,细密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幽光,将右眼遮去大半,只露出左眼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,在众人身上来回扫视。面具边缘用金丝勾勒出蛇形纹路,与发间束着的银蛇发冠遥相呼应,发冠顶端镶嵌的墨绿色宝石,恰似蛇类警惕时竖起的瞳孔。他手持竹杖,杖身缠绕的黑蛇栩栩如生,蛇头高昂,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,配合着他周身散发的冰冷气场,令人不寒而栗。

而一袭白色长袍,质地轻柔的衣料随风飘动,宛如白云般轻盈,又似雪山般高洁,与他高大的身材相得益彰,更凸显出他的超凡脱俗,远远望去,宛如一位来自异域的王子。

欧阳锋竹杖轻叩地面,发出清脆声响,雪白衣袂随风扬起,露出腰间精雕细琢的青玉蛇形佩饰。他挑眉看向虚竹,灰绿色眼眸流转着几分戏谑:“

灵鹫宫何时管到白驼山的地界了?和尚不在缥缈峰清修,跑到这里闲逛,莫不是觊觎我白驼山的秘术?”

虚竹双手合十,神色诚恳:“施主误会了。小僧与随从只是途经此地,并无他意。方才听闻坊间诸多传闻,其中多有关于施主的奇谈。小僧以为,施主既有这般过人本领,若能行善积德,必能造福一方。”

欧阳锋闻言,唇角勾起一抹慵懒的笑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竹杖上的蛇纹:“造福一方?和尚倒是天真。这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之地,谈何善恶?若行善能换来太平,我白驼山也不必钻研这些旁门左道。”

虚竹摇头轻叹:“施主可知,一念嗔心起,百万障门开。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……”

“够了!”

欧阳锋抬手打断,竹杖在地上划出刺耳声响,笑容瞬间冷了下去,“少拿这些佛理说教。白驼山的事,还轮不到你们灵鹫宫来指手画脚。今日便放你们走,若再有下次,休怪我欧阳锋不客气!”

欧阳锋将竹杖往肩头一搁,眼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:“和尚说得轻巧,倒要看看你有几分真本事!敢不敢与我比试三场?”

他伸手随意折下路旁的柳枝,在地上划出三道深痕,“第一场比内力,第二场比轻功,第三场嘛——”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,“就比谁能让这林子里的毒蛇乖乖听话。”

虚竹面露为难之色,双手合十道:“施主何必执着于争斗?习武本为强身健体,而非争强好胜......”

“少废话!”

欧阳锋挥了挥柳枝,打断道,“你若不敢,就乖乖回去,日后莫要再在白驼山附近说教!若你赢了,要我立地成佛都行;若是输了—招—式”

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,“便要答应我一件事,日后不得再插手白驼山的事务!”

说罢,他运起内力,手中柳枝无风自动,发出嗡嗡轻响,显然已做好了比试准备。

欧阳锋倏然单膝跪地,右掌重重拍向地面,青石板应声龟裂。

他脊背如弯弓骤然拱起,雪白衣襟下,肌肉如蛤蟆鼓腹般层层起伏,脖颈青筋暴起。随着绵长如潮的吸气声,周遭枯叶突然逆流盘旋,汇聚成肉眼可见的气旋。

灰绿瞳孔泛起妖异幽光,他喉间发出低沉轰鸣,掌心下方的碎石竟被无形气劲震得悬浮半空,簌簌震颤间,远处树梢栖息的夜枭惊惶振翅,扑棱声混着蛇群嘶鸣,在白雾中回荡出诡异的韵律。

欧阳锋双掌如毒蟒吐信,足尖点地腾空而起,整个人弓成诡异弧度,雪白衣袂猎猎作响间,两道暗金色气劲裹挟着腥风直扑虚竹面门。他灰绿瞳孔圆睁,薄唇紧抿成苍白的直线,额间青筋随着蛤蟆功的运转突突跳动,银蛇发冠在气流冲击下叮当作响。

虚竹神色凝重,双掌缓缓画圆,周身泛起淡青色光晕。八荒六合真气运转时,袈裟、佛珠急速旋转,竟发出细碎的诵经声。

他垂眸凝气,长眉微蹙,待欧阳锋欺身至丈许,突然暴喝一声:“咄!”

掌心青芒大盛,与迎面而来的暗金色气劲轰然相撞。

两股雄浑内力相撞的刹那,方圆十丈内飞沙走石,枯叶与碎石在半空绞成漩涡。

欧阳锋嘴角溢出一丝鲜血,却死死咬住下唇,眼中凶光更甚,双掌连连拍出,每一击都带着毒蛇般的狠厉;虚竹面色涨红,额角冷汗涔涔,脚下青石板寸寸碎裂,却依旧稳如磐石,双手如抱太极,将汹涌气劲一一化解

两股掌风相撞的轰鸣震得山林鸟兽惊散,欧阳锋只觉胸口如遭重锤,喉头腥甜翻涌。

他暴喝一声,双掌连环拍出作势强攻,却在虚竹再度推出的青芒触及衣摆时,足尖猛点地面,如断线风筝般倒翻着疾退。落地时雪白衣襟沾满尘土,灰绿瞳孔里闪过不甘,手背青筋突突跳动,嘴角溢出的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青玉蛇形佩饰上,将温润的翠色染得猩红。

虚竹双掌微垂,指尖轻颤间已将北冥真气在经脉中流转三周天。眼见欧阳锋毒蛇般欺近身侧,他左脚向后滑出半尺,身形如风中残荷般倏然下沉,避开直击面门的毒掌。右掌掌心向上,以“天山折梅手”的柔劲化开对方凌厉攻势,左手却屈指如钩,暗扣“天山六阳掌”中的“阳春白雪”,蓄势待发。

欧阳锋见虚竹卸力手法精妙,冷哼一声,右臂陡然如灵蛇般扭曲,掌势忽转,直取虚竹丹田要穴。虚竹不退反进,双掌化作漫天掌影,竟是以小无相功模拟少林“拈花指”的指法,看似轻描淡写,指尖却暗含浑厚内劲,点向欧阳锋周身大穴。

欧阳锋蛇杖横扫,虚竹足尖点地,身形如柳絮般轻盈跃起,在空中旋身半周,双掌自上向下拍出。这一招“雪花六出”乃是天山派绝学,掌风所过之处,空气中竟凝结出细小冰晶。欧阳锋见状,蛇杖猛地插入地面,借力腾空,双掌交叉迎击。

两股掌力相撞,虚竹脚下青石轰然碎裂。他暗运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,将对方掌力引入经脉,再借北冥真气转化为己用。紧接着,虚竹双掌翻飞,招式忽而如行云流水,忽而如惊涛骇浪,将天山派的精妙掌法与逍遥派的深厚内力完美融合,在与欧阳锋的激斗中,每一招都暗含着无穷变化,令人难以捉摸。

欧阳锋眼暴凶光,蛇杖在掌心急速旋舞,震出刺耳锐啸,宛如百蛇嘶鸣。他足尖点地,身形诡谲如风中残叶,看似东倒西歪,实则暗合奇门遁甲之术,眨眼间已绕到虚竹侧后方。

蛇杖突然脱手飞出,杖头直取虚竹后心,自己却如灵蛇贴地滑行,双掌一阴一阳拍出“瞬息千里”,掌心青紫毒气翻涌,所过之处青砖滋滋作响。

虚竹旋身避让的刹那,欧阳锋竟弃杖不用,双臂骨骼发出“咔咔”爆响,手肘反向弯折,以一种违背人体构造的姿势探爪抓向虚竹咽喉。这招“蛇形刁手”配合西域秘传的软骨功,五指如铁钩,指尖淬着白驼山秘制腐骨毒。

见虚竹施展“天山折梅手”卸力,他膝盖猛地向后顶出,这招“毒蛇反咬”专攻敌人下盘,同时上半身如弹簧般弹射,额头凸起青筋,以头槌直撞虚竹面门。

掌风相撞时,欧阳锋借力倒飞,落地瞬间双足内扣成“之”字形,蛇杖不知何时已倒提在手。他低喝一声,杖尖点地,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腾空,在空中急速旋转,蛇杖裹挟着罡风化作银色漩涡,正是白驼山镇山绝技“狂风扫叶杖”。毒雾顺着杖影扩散,所到之处,砂石竟泛起黑色蚀痕。

欧阳锋攻势如潮,蛇杖化作万千银影席卷而来,却见虚竹周身白雾翻涌,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运转至巅峰。虚竹双掌划圆,以天山六阳掌化出层层气盾,欧阳锋的毒雾与杖影撞在气盾上,竟如泥牛入海,尽数被北冥真气吸纳转化。

欧阳锋瞳孔骤缩,旋身急退,蛇杖横扫地面激起漫天烟尘,试图借势隐匿身形。岂料虚竹指尖微弹,隔空点穴。内力穿透烟尘,精准点在欧阳锋后颈大椎穴,他身形踉跄,踉跄间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,钉身泛着幽蓝毒芒。

虚竹袍袖轻挥,一股柔和内劲卷住透骨钉倒飞而回。欧阳锋举杖格挡,蛇杖却被内力震得嗡嗡作响,虎口渗出鲜血。他强提真气,施展出“瞬息千里”十二式连环击,双掌残影密布,毒雾凝成毒蛇虚影。虚竹不闪不避,双掌连拍,天山折梅手化作朵朵冰莲,将毒蛇虚影尽数冻结。

最后一击,虚竹掌心拍出一道螺旋状气劲,竟是融合了北冥真气与小无相功的绝学。欧阳锋蛇杖寸裂,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,重重撞在三丈外的石壁上,嘴角溢出黑血,浑身经脉似被无形巨力撕扯,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。

他甩了甩发麻的手腕,竹杖重重杵地发出闷响,冷笑道:“好个灵鹫宫绝学,倒要看看轻功你还能稳得住!”

欧阳锋暴喝一声,双足在地面猛然一蹬,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天而起,衣袂猎猎作响,眨眼间便窜上数十丈高的峭壁。

他身形矫健,在陡峭的山岩间腾挪纵跃,宛如灵蛇游走,转瞬化作山巅云雾中的一个小黑点。灰绿色眼眸中满是狠厉与不甘,咬牙切齿道:“想赢我,没那么容易!”

虚竹不敢怠慢,双掌在胸前一合,北冥真气如江河奔涌,足下生风般疾驰而去。

他身姿轻盈,每一步都似踏雪无痕,袈裟在风中鼓荡,宛如一朵疾驰的青莲。额间微微沁出汗珠,神色却愈发沉稳,口中喃喃道:“阿弥陀佛,施主何必执着。”

一炷香的功夫,两人已在云雾缭绕的山顶对峙。欧阳锋面色涨红,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,双手紧握成拳,骨节泛白。他怒吼一声,双掌如疾风骤雨般拍出,掌风所过之处,碎石飞溅。虚竹双掌翻飞,青芒闪烁,口中低喝:“起!”一道雄浑的气墙瞬间升起,将欧阳锋的攻势尽数化解。

两人在内力的碰撞中不断后退,欧阳锋脚下踉跄,身形微微摇晃,嘴角溢出鲜血。他怒目圆睁,拼尽全力又拍出数掌,却被虚竹一一化解。

欧阳锋见掌力受挫,双足猛地蹬地,身形如夜枭般急掠而起,施展白驼山秘传的「灵蛇游云步」,在空中连续三个转折,带起十数道残影,妄图迷惑虚竹视线。

他足尖轻点树梢,枯枝竟未发出半点声响,整套身法如鬼魅般在林间穿梭,转瞬已消失在弥漫的雾气中。

虚竹双掌垂落丹田,周身气息骤然内敛,看似放松却暗藏玄机。待欧阳锋从侧方暴起突袭,他脚尖轻点地面,施展逍遥派「凌波微步」,步法暗合周易六十四卦方位,身形鬼魅般在欧阳锋攻击间隙游走。

欧阳锋连出七掌皆扑空,忽见虚竹身影竟同时出现在三个方向,掌心泛起淡淡蓝光,竟是将轻功与「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」结合,形成虚影迷阵。

欧阳锋咬牙再提真气,蛇杖点地借力腾空,以「鹞子穿云」之姿直上十丈高空,妄图从上方压制。虚竹见状,双掌划出太极图案,北冥真气如龙卷风般裹住周身,整个人不借外力,竟如青烟般缓缓升起。欧阳锋在空中刚要变招,却见虚竹已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,袍袖扫过,一股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吸力传来,欧阳锋只觉重心不稳,竟违背常理地倒飞而下,重重摔在碎石堆中。

尘埃落定,欧阳锋挣扎起身,双腿微微发颤。他这才惊觉,虚竹的轻功并非单纯比拼速度,而是将内力、步法与空间变化完美融合,自己引以为傲的西域身法,在逍遥派绝学面前竟如孩童戏耍。

最终,欧阳锋力竭,单膝跪地,胸膛剧烈起伏,眼中满是震惊与不甘:“不可能……我竟会输!”

欧阳锋抹了把嘴角血渍,突然仰头痛笑,银蛇发冠在风中剧烈晃动。

他从袖中抽出墨绿竹笛,唇边勾起森然弧度,灰绿色瞳孔骤然收缩如毒蛇竖瞳。竹笛轻抵唇边的刹那,苍凉诡谲的曲调划破云雾,音符如实质般震颤空气。

顷刻间,山岩缝隙、灌木丛中窸窸窣窣声此起彼伏。三角头的蝮蛇吐着猩红信子蜿蜒而出,竹叶青如碧色闪电从树梢垂落,连盘踞在深涧的巨蟒都摆动着水桶粗的身躯破水而来。

数百条毒蛇在欧阳锋脚边堆叠成蠕动的黑塔,蛇鳞摩擦声混着嘶鸣,在山间回荡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鸣。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虚竹,竹笛尾端的银蛇吊坠随动作狰狞甩动:“和尚,试试用佛理度化这些畜生!”

虚竹双眉紧蹙,见蛇群如潮水般涌来,喉头微动轻诵一声“阿弥陀佛”。他旋即伸手接过随从抛来的水壶,腕间佛珠随着动作叮咚作响,掌心翻转间,澄澈水流如银练般泼洒半空。

刹那间,天山六阳掌的寒气迸发,指尖凝出淡蓝色霜华,细碎的水珠在空中骤然凝结成冰晶,折射出冷冽的幽光。

欧阳锋的笛声戛然而止,灰绿瞳孔猛地收缩——只见那些昂首吐信的毒蛇突然僵直,冰晶顺着鳞片缝隙渗入体内,蛇群发出此起彼伏的尖锐嘶鸣。原本凶悍的毒蛇被刺骨寒意侵袭,疯狂扭动身躯,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向阳山坡窜去,蜿蜒的蛇流在山石间翻滚,扬起阵阵黄尘。

虚竹立于原地,袈裟在劲风中猎猎作响,他双手合十闭目诵经,低沉的佛号声随风飘散。

远远望去,那逃窜的蛇群竟像是被佛法感召,随着虚竹的诵经声渐次隐没在暖阳笼罩的山坡后。欧阳锋握着竹笛的手微微发抖,面具下的薄唇抿成苍白的直线,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。

欧阳锋竹笛“当啷”坠地,灰绿色瞳孔剧烈震颤,盯着虚竹合十的双手,喉结艰难滚动:“你......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法?!”

他踉跄半步,雪白衣摆扫过碎石,青玉蛇形佩饰撞出清脆声响。

虚竹轻捻佛珠,目光悲悯:“施主,万物皆有灵,不过趋利避害罢了。”

他抬手遥指向阳坡,残余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微光,“蛇类畏寒,并非佛法感化。”

欧阳锋咬着下唇退至崖边,银蛇发冠歪斜,露出额间细密冷汗:“你......要我如何?”

声音不自觉发颤,方才的桀骜荡然无存。

“小僧只求施主,”虚竹上前半步,袈裟带起淡淡檀香,“莫再以毒物害人,白驼山之奇术,亦可悬壶济世。”

他从袖中取出未写完的信笺,郑重递出,“此愿若成,小僧愿为施主向丐帮澄清传言。”

欧阳锋盯着那叠信纸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良久,他猛地夺过信笺攥在怀中,别过脸闷声哼道:“先说好,只此一事!”

发间银蛇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剧烈摇晃,惊起崖边一群寒鸦。

虚竹双手合十,目光平静而坚定:“欧阳施主,武功再高,若心无善念,终究是伤人伤己。小僧愿以三场比试之约,恳请施主驻留白驼山十年,潜心听读佛经,涤荡心魔。”

欧阳锋猛地抬头,灰绿色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:“十年?!你可知这十年我能将白驼山武学精进多少?!”

他攥紧拳头,周身似有压抑的怒气翻涌。

虚竹不为所动,声音沉稳如钟:“十年光阴,看似漫长,实则不过弹指一挥。若能借此参透佛法,明悟善恶,于施主而言,胜过千万绝学。”

他顿了顿,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,“待十年期满,若施主仍执意走旧路,小僧自不会再阻拦。但望这十年,能让施主寻得心中安宁。”

欧阳锋死死盯着虚竹,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两下,最终恨恨地别过脸去:“好!算你狠!十年就十年!但若有人敢来白驼山捣乱,休怪我不念今日之约!”

说罢,他一把抓起地上的竹笛,转身大步离去,雪白衣襟在风中猎猎作响,似在宣泄满心不甘。

虚竹望着欧阳锋远去的背影,轻叹了一声,只道是度化了一个迷途之人。

他带着随从转身离开,山间云雾翻涌,渐渐遮蔽了来时的路。却不知这看似善意的约定,竟在日后掀起滔天波澜。

遥想十年光阴转瞬即逝。

白驼山深处,欧阳锋盘坐在布满蛇形图腾的密室中,周身环绕着嘶嘶吐信的毒蛇。他的面容愈发冷峻,灰绿色的眼眸中多了几分阴鸷狠厉。

随着一声低沉的嘶吼,他双掌拍出,气浪所过之处,几条巨蟒竟腾空而起,在空中盘旋出诡异的弧度。蛤蟆功经十年苦修,已臻化境,每一次运功,地面都隐隐震颤,仿佛有巨兽蛰伏。

当欧阳锋再次踏出白驼山时,一袭白衣已换成墨色长袍,腰间的青玉蛇佩也变成了漆黑如墨的毒牙状配饰。他嘴角常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,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。江湖中很快便流传开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——西毒。

那些曾与他交过手的人,谈起他时无不面色惨白:“那使蛇的妖术,还有刚猛霸道的蛤蟆功,当真是见者心惊,无人能敌!”而这一切,远在缥缈峰的虚竹却浑然不知,他仍在潜心修行,却不知自己当年一念之仁,竟造就了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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