约莫一刻钟后，当赵曜举起空了的酒壶垂直往下倒都倒不出灵泉果汁时，谢清宴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回廊转角。
他手中托着一壶新温的玄冰玉酿，袖口沾染着些许寒气，仿佛刚从酒窖取来，亲自为众人斟酒。
周无咎则全程盯着张蕾蕾，见她豪迈地干掉第三碗灵米饭，忍不住笑出声：\"喂，暴力女，你吃相能不能文雅点？\"
张蕾蕾瞪他：\"管天管地管不着你老娘放屁！\"
周无咎撑着下巴，笑得痞气：\"我这不是怕你噎着嘛，来，喝口汤——\"
他刚伸手，张蕾蕾就一筷子敲在他手背上：\"少献殷勤！\"
周无咎\"嘶\"了一声，却笑得更加灿烂。
陆昭明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玉杯边缘，唇角微扬：\"天地二区虽说是第一第二的排序，但差别，确实有点大。\"
他的目光扫过四周——穹顶的银河像被风吹皱的绸缎缓缓流动，星斗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忽明忽暗，仿佛随时会滴落下来。
楚知微捧着青瓷茶杯，温润的水汽氤氲在她眼前。
她轻抿一口，声音柔和：\"以往只能在岩石上仰望天字区这银河餐厅，今天也能来吃，多亏了你们。\"
柴春枝单手托腮，目光落在正埋头啃灵兽肉的赵曜身上，忍不住笑道：\"哪儿的话，曜曜在这里打工，跟管事熟了，什么都好说嘛。\"
赵曜闻言抬头，腮帮子鼓鼓的，像只囤食的松鼠。
她咽下嘴里的肉，不置可否道：\"谢管事人很好的，经常变着法子帮我加学分。\"
陆昭明看着他们，笑意更深：\"你们又是训练又是打工又是打排位赛，还这么厉害……\"
他的目光在五人身上一一扫过，最后停留在赵曜身上：\"难怪身处黄字区都还能做出那么大的事情来。\"
当周无咎风卷残云般扫光第三盘灵兽肉时，他恰巧送来追加的菜肴。
另一只手捧着一盏雕花玉碟：\"这道雪髓羹需现做现吃。\"
——这是赵曜打工时最爱偷尝的菜。
王星衍抬眼看他：\"谢管事亲送？\"
\"其他侍者刚才就下班了，现在你们不够吃的话，都是我亲自现做给你们，直到吃饱为止。\"谢清宴笑容温润如玉。
他俯身布菜时，腰间玉佩忽然勾住赵曜的酒杯。
琥珀色的酒液在冰雕桌上蜿蜒成溪，有几滴溅在他骨节分明的手背上。
\"失礼了。\"他低声道，单膝点地取出素帕。
俯身时温热的呼吸掠过她耳际，带着松墨与雪涧茶的气息。
赵曜像受惊的猫儿般弹向王星衍那边，后腰撞上他的手臂。
她盯着谢清宴额前的碎发，突然脑子里像被雷劈过般想起这个月和他接触的种种。
“果然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标着要命的价码啊……”赵曜绝望地想着，“这就是吃他一餐饭而已，下次再接受他些什么别的岂不是……”
王星衍握住了赵曜的手，她感受到他大手传来的安定。
\"好了，这下擦干净了。\"他起身时温润笑意如常，将染酒的帕子叠进袖中，\"抱歉，惊到你了吗？\"
赵曜连忙摇头，见谢清宴垂眸钉在她和王星衍相叠的手上，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滚烫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。
“一曲《潇湘水云》，权当赔罪。”
谢清宴身形如鹤掠起，轻飘飘落在琴台中央。
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古琴——琴身漆黑如墨，琴弦却泛着银光，似星河凝练而成。
柳云笙的指尖正悬在琴弦上方，见状微微颔首，悄然退至一旁。
他指尖轻拨，琴音如冰泉乍破。
赵曜瞪大了眼睛。
——她认识谢清宴一个月，只当他是个圆滑老练的管事，哪曾想他指下竟有这般造诣？
更没想到，听王星衍说他是金丹伪装成筑基的，他这样的金丹修士，竟会亲自为他们这些小辈抚琴。
虽然赵曜现在对金丹境界还没个深切的实感。
谢清宴指尖压下第七弦的刹那，整座银河餐厅的星辉突然暗转。
琴音凝成的青蓝色灵雾自琴案漫出，在修士们惊愕的目光中，这些雾丝如同活物般钻入他们的袖口、领襟。
\"这是...\"陆昭明镜片后的瞳孔微缩，眼睁睁看着一缕灵雾顺着他的指尖渗入。
霎时间，手太阴肺经如沐甘霖，往日修炼寒髓镜积攒的霜涩感竟被冲刷殆尽。
琴音渐稠。
周无咎突然瞪大眼睛——他腿上被张蕾蕾踹出的淤伤处，正有雾丝结成蛛网状光纹。
随着泛音轻颤，这些光纹突然崩散，化作暖流涌入足三里穴。
\"操...\"他脱口而出的脏话拐了个弯，\"我箭伤留下的暗疾...\"
楚知微的青藤不受控制地窜出衣袖，每片藤叶都裹着翻滚的灵雾。
赵曜正想嘲笑众人失态，突然喉头一甜。
积压在络穴的风灵结晶被雾丝温柔包裹，竟开始匀速溶解。
她看见自己皮肤下亮起青色的经络光路，那些平日刺痛的节点此刻如同被无形大手抚平。
\"第七段，云卷。\"谢清宴左手吟猱的幅度突然加大。
所有修士同时闷哼一声，体内灵雾突然暴旋，餐厅穹顶的银河应声倾泻而下。
但这星光穿过身体时，带来的却是通透至极的舒畅——就像有人用星光为针，以云霞为线，将他们的奇经八脉重新编织。
当最后一个泛音在商位落下，柴春枝木然看着自己掌心——那里正有未成形的治疗术自动完善着结印轨迹。
夏昭韫的手机疯狂弹出提示：【灵气传导效率提升218%】【建议立即修炼高阶术法】
满场寂静中，谢清宴拂袖收琴。
“大家吃好喝好，有需要随时叫我。”
赵曜怔怔地望着谢清宴离去的背影，激动的呼吸才稍微平复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，仿佛还能感受到方才琴音在经脉中流淌的余韵。
——原来修士的音乐，竟能直接影响灵力运转？
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，凡人弹奏——自己的古筝曲只是音乐。
他的古琴曲，却是以灵气为引，以音律为媒，直接拨动听者的经脉。
她想起谢清宴抚琴时的姿态——修长的手指在弦上轻拢慢捻，看似与寻常琴师无异，可每一道泛音都精准地落在她体内淤塞的络穴上，像是早已看透她的修炼瓶颈。
——他是怎么做到的？
——是琴曲本身蕴含灵力？还是他的指法暗藏玄机？
——如果自己也能掌握这种技巧，是不是就能帮大家都提升修炼效率？
她越想越入神，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已经不自觉地在桌面上虚按琴弦，指尖微微泛着灵光。
——去问他？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她脑海里就浮现谢清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——明明笑得温润如玉，眼底却像是藏着一口幽井，稍不留神就会坠进去。
还有他俯身擦拭酒渍时，那灼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的触感……
——算了算了！
她猛地甩了甩头，像是要把这个危险的念头甩出去。
——跟这人打交道，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！
\"想学琴？\"
王星衍的声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，吓得她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。
\"我……我……\"她脸红透了，心狂跳，却见王星衍的目光落在她还在虚按琴弦的手指上。
\"……\"
\"我就是觉得挺神奇的，琴音居然能调理经脉……\"她默默把手缩回来，干笑两声，“你想想要是我学会，那咱们五个……”
王星衍淡淡\"嗯\"了一声，修长的手指端起茶盏，雾气氤氲间，他的神色有些模糊：\"确实，学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。\"
赵曜眼睛一亮：\"对吧？！\"
他抿了口茶：“嗯。”
赵曜正想再陈述自己要是学到这一手的多多好处，却见王星衍忽然抬眸，视线越过她，落在她身后某处。
她下意识回头——
谢清宴正站在珠帘旁，手中捧着一卷竹简。
见她望来，他微微颔首，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。
——那眼神，活像看穿了她所有心思。
赵曜立刻转回来，一把抓住王星衍的袖子：\"我突然觉得下棋也挺有意思的！你上次说的那个棋谱……\"
王星衍垂眸看着她抓着自己袖口的手，半晌，轻轻\"呵\"了一声。
——逃得掉吗？
——那琴音既已入耳，便再难忘却了。
在场所有修士在那之后的整整三天，修炼效率快得不像话，他们索性取消了一切活动，专心打坐了整整三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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