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四点半，那个穿中山装的工作人员出现在办公室门口。
\"林天锋同志，\"他的声音压得很低。
\"上面要见你。\"
我知道这一刻早晚要来。
从昨晚那通诡异电话开始，从今早张处长那副吃人不吐骨头的嘴脸开始，我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水面下蠕动。
王胖子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。
门外那两个\"保镖\"正盯着我们，这时候多说一个字都是找死。
\"马上就回来。\"我起身拍了拍王胖子的肩膀，手劲重了点，他立马明白我的意思。
电梯一路上升，我数着楼层数字跳动，心里反倒越来越平静。
七楼，这是我第一次到这一层。
电梯按钮需要专门的磁卡才能启动，连指纹识别都有。
走廊里铺着厚地毯，脚步声被吸得一点都不剩。
墙上挂着几幅字画，我认出一幅是启功的墨宝，估计值不少钱。
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檀香味。
张处长的办公室很大，一进门就被那面电子显示屏吸引了目光。
上面显示着世界地图，密密麻麻的红点蓝点在闪烁。
这不是装饰品，这是实时态势图。
办公桌是厚重的红木，桌后那把皮椅慢慢转过来，张处长坐在里面，手里端着个白瓷茶杯，正细细地品着。
但今天的他，完全变了个人。
以前见面，这人总是笑眯眯的，虽然那笑容假得让人想吐，但起码还装着。
现在坐在我面前的这个人，眼神冷漠，嘴角紧抿着，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。
\"坐吧。\"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，声音平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我坐下去，立马发现这椅子比他的矮一截，让我必须仰着脖子看他。
老套的心理战把戏。
\"林天锋。\"他放下茶杯，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，节奏很慢。
\"金三角的生活，怎么样？\"
这话问得莫名其妙，我愣了一下：\"什么意思？\"
\"我是说，\"他的眼神在我脸上游移。
\"那里的气候、环境、人文风情，你适应吗？\"
我心里开始打鼓。
关于我在金三角的经历，除了兄弟们，不应该有外人知道这么详细。
看来他们对我的底细摸得比我想象的还要透。
\"还行。\"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，\"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。\"
\"过去？\"他站起身，背着手走到那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前。
\"林同志，你觉得什么叫过去？\"
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，画面放大，聚焦到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区域——金三角。
那里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，红的、蓝的、黄的。
\"铁牛，现年36岁，掌控红龙帮，势力范围包括...\"他开始念起来。
\"手下核心成员47人，其中32人曾是'雷霆卫队'成员。\"
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。
铁牛？那个跟了我五年、当年解散部队时哭得跟孩子似的队长？
\"看你的表情，对这个名字很有感情。\"张处长捕捉到了我脸上的变化，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。
\"当然了，毕竟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。\"
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要有太大变化，但心里已经乱成一锅粥。
铁牛确实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，如果他还在那个鬼地方...
\"想见见老朋友吗？\"张处长转过身，脸上露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。
这时候我才明白他要干什么。
...
\"何卫东的倒台，效果很好。\"
他重新走回办公桌前，但没有坐下，而是双手撑在桌面上，身体前倾。
\"但也带来了一些副作用。\"
\"什么副作用？\"我问，但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。
\"'赤龙'在南方的资金链出现了缺口。\"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着。
\"根据我们的分析，他们很可能会通过传统的走私路线进行补偿。\"
他重新走到显示屏前，在上面操作了几下。
画面切换到另一个角度，我看到了几条蜿蜒的线路，从金三角延伸到中国南方各个城市。
\"这些是已知的走私路线，\"他指着那些线条。
\"其中三条的关键节点，都在铁牛的势力范围内。\"
我开始明白他的意思了，胃里涌起一阵恶心。
\"你是想...\"
\"我们需要一些动静，\"他打断了我，声音变得更加低沉。
\"足够大的动静，来测试他们的反应。''
''如果'赤龙'真的要启用这些路线，我们就能抓住他们的尾巴。\"
\"什么样的动静？\"我问，但其实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。
\"你懂的。\"他转过身，眼神变得锐利。
\"有时候，为了看清水下的鱼，需要先搅浑这池水。\"
我感觉喉咙发干，声音有些沙哑：\"你想让我回金三角？\"
\"不是想，是需要。\"他走回到我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。
\"你在那里有根基，有人脉，有威望。''
''更重要的是，那些人信任你。\"
\"我已经退出了。\"我试图为自己争取一些空间。
\"那里现在什么情况，我都不清楚。\"
\"不清楚？\"他轻笑一声，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。
\"刚才我念的那些资料，你听得可仔细得很。\"
他重新坐回椅子里，翘起二郎腿，动作很悠闲，但眼神依然冰冷。
\"林同志，你觉得铁牛现在过得怎么样？\"
\"我不知道。\"我老实回答。
\"他过得不好。\"张处长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起来，但这种温和比刚才的冷漠更让人不安。
\"地盘虽然不小，但四面受敌。''
''北边是'毒蝎帮'，南边是'黑水会'，东面还有政府军的据点。''
''他现在就是只被围困的狼，随时可能被撕碎。\"
他停顿了一下，眼神直视着我：\"你猜，如果有人伸出援手，他会怎么反应？\"
我没有回答，但心里已经明白了他的盘算。
这个王八蛋，他要利用铁牛对我的感情，利用那些老兄弟们的信任，把他们当成棋子去冒险。
\"如果我拒绝呢？\"我直视着他的眼睛。
\"拒绝？\"他的笑容更加诡异了，\"林同志，你觉得你有拒绝的资格吗？\"
...
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。
\"你们这些年的表现，上面都看在眼里。\"张处长的声音变得意味深长。
\"何卫东的案子处理得很专业，很干净，体现了你们的价值。\"
他从桌上拿起一个黑色的文件夹，随意地翻着。
\"但是，\"他的语调突然一转，\"价值这种东西，是相对的。''
''有用的时候是宝贝，没用的时候就是...\"
他没有说完，但威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。
\"我只是觉得，\"我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。
\"任何行动都应该有详细的计划和可行性分析。''
''不能光凭猜测就让人去冒险。\"
\"猜测？\"他合上文件夹，眼神变得更加危险。
\"林同志，你是在质疑我们的专业判断？\"
\"我没有质疑的意思，\"我赶紧解释。
\"我只是想了解具体的任务内容。''
''作为执行者，我有权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。\"
\"有权知道？\"他重复着我的话，语调里带着一丝冷笑。
\"林同志，你对自己的身份是不是有什么误解？\"
这句话打在我脸上。
他在提醒我，在他们眼里，我们不是合作伙伴，不是战友，就是工具。
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，不需要的时候就收起来，甚至扔掉。
\"我明白自己的身份。\"我咬着牙说，\"但是，任何任务都应该有详细说明。''
''这不是我个人的要求，而是基本的工作程序。\"
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钟，只有空调的嗡嗡声在响。
\"工作程序？\"他突然笑了，那种笑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。
\"好吧，既然林同志这么注重程序，那我就让你看看真正的程序。\"
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，拨了个号码。
\"把那份档案送过来，\"他对着话筒说，声音变得正式起来。
\"最高级别的那份。\"
挂掉电话后，他重新看向我，眼神变得更加深不可测。
\"林同志，有些事情，知道得越多，承担的责任就越大。''
''你确定要看具体内容？\"
我感觉后背开始出汗，但还是点了点头：\"确定。\"
\"很好。\"他靠在椅背上，手指继续敲击着桌面。
\"不过我要提醒你，这份档案的保密等级是绝密级别。''
''看过之后，你就没有退路了。\"
\"什么意思？\"
\"意思是，\"他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。
\"从你看到那份档案的那一刻起，你就只有两个选择：要么完成任务，要么...\"
他没有说完，但威胁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，有人正在向这间办公室走来。
我的心开始狂跳，因为我知道，即将展现在我面前的，可能是一个比我想象中更加黑暗、更加残酷的真相。
但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。
我必须看到那份档案，必须知道他们到底想让我去干什么。
只有这样，我才能为接下来的选择做好准备。
不管那是什么样的选择。
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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