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仑墟的霞光在封印完成后渐渐沉淀，化作漫天流萤缠绕在两人周身。沈青鸾伸手接住一只，流萤落在掌心竟化作半透明的鳞片，细看是冰凰佩的碎片——玉佩在加固封印时耗尽灵力，此刻正以另一种形式守护着她。
“该离开这里了。”陆子渊将最后一块昆仑寒玉塞进袖中，那是他特意为修复星砂裂痕留的，“天界的追兵虽退，但混沌火种的余波还在，人界的云梦泽恐怕已遭波及。”
沈青鸾望着光河尽头正在闭合的时空裂隙，那里还残留着三百年前凤神女的灵力波动。她突然想起第四世记忆里的祭坛石阶，每一级都刻着方位坐标，此刻那些坐标正在脑海中与归墟水脉图重合。“有近路。”她拉着陆子渊往光河下游走，“三百年前我设了条连通人界的密道，入口藏在涅盘花丛里。”
涅盘花在他们靠近时自动分开，露出底下的青铜闸门。闸门上的凤纹与陆子渊掌心的火纹相触，发出“咔哒”的轻响，尘封的通道豁然开朗。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嵌着夜明珠，照亮了地上散落的盔甲碎片——那是三百年前守护密道的士兵留下的。
“他们都没能离开。”沈青鸾弯腰拾起块生锈的护心镜，镜中映出的自己鬓角已无霜色，第九世留下的痕迹正在淡去，“但他们守住了密道，就像守住了我们回家的路。”
陆子渊的指尖抚过石壁上的刻字，那是士兵们刻下的遗言，大多是“愿昆仑永安”“盼神女归”之类的短句。最深处有行稚嫩的字迹：“今日见火主护着神女，便知传闻皆是假的。”
“三百年前就有人信我们。”陆子渊的声音柔和下来，青铜剑在通道里的回声带着暖意，“我们总以为自己在孤军奋战，其实一直被看不见的善意托着。”
通道尽头传来人界的风声，出口竟藏在云梦泽深处的古槐树上。两人钻出树洞时，正撞见一群村民举着火把往河边跑，嘴里喊着“水怪上岸了”。沈青鸾定睛一看，那些所谓的“水怪”竟是归墟的玄龟幼崽，它们的背甲上还沾着昆仑火域的火星——显然是顺着水脉逃到这里的。
“是地脉震动惊扰了它们。”陆子渊祭出镇火珠，青金色的光芒笼罩住幼崽，火星瞬间熄灭，“昆仑与云梦泽的灵脉本就相连，封印波动会顺着地脉传到这里。”
他话音未落，河面突然掀起巨浪，一头成年玄龟驮着个熟悉的身影破浪而来——是归墟的引路玄龟，它背上躺着气息微弱的水神，断龙峡的缚龙链还缠在他四肢，只是链上的黑气已淡了许多。
“水神前辈！”沈青鸾扑过去时，玄龟突然开口：“他用最后的神元护住了十三条幼崽，自己快撑不住了。”
水神的眼窝虽仍空洞，唇边却带着笑意：“总算……没辜负凤神女的嘱托。”他颤抖着抬起手，掌心躺着枚晶莹的水珠，“这是归墟水核，能稳人界灵脉，把它埋在古槐树下……”
水珠离体的瞬间，水神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。沈青鸾想起第四世记忆里那个总爱掉眼泪的白衣少年，突然明白他不是软弱，是把所有温柔都给了需要守护的人。她没忍住哽咽：“谢谢您，前辈。”
水神的身影彻底消散前，玄龟发出悠长的鸣叫，河面上的幼崽纷纷沉入水底，用背甲托住水核往古槐树根游去。陆子渊看着这一幕，突然将镇火珠按在古槐树干上，青金色的光芒与水核的蓝光交融，古槐树竟抽出新枝，绿叶间开出冰蓝色的花——那是昆仑与归墟的灵气在共生。
“这样灵脉就稳了。”陆子渊扶着沈青鸾起身，发梢在月光下泛着健康的墨色，“剩下的，该去天界了结了。”
沈青鸾望着天边渐亮的鱼肚白，突然想起火德星君的荧惑宫调兵符。她从袖中取出那枚迷你凤纹令牌，令牌在晨光中化作道赤虹，直冲云霄——那是在召唤天界水火二部的旧部，三百年前忠于凤神女的势力，终于要重聚了。
两人刚踏上前往南天门的云路，就见火德星君的红袍身影从云层里坠下，他的仙元已所剩无几，手中却紧攥着块焦黑的玉牌。“这是……天帝私藏的混沌火种残片。”他咳着血笑，“我潜入凌霄殿偷出来的，原来三百年前的幕后黑手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云层深处传来震怒的龙吟，天帝的身影裹挟着雷霆出现：“叛徒！竟敢窃我秘宝！”
陆子渊将沈青鸾护在身后，镇火珠与青铜剑同时亮起：“三百年前你在火种里掺灭神散，嫁祸凤神女；三百年后你纵容炎魇作乱，想趁机吞并三界灵脉。现在，该清算总账了。”
天帝的黑火与陆子渊的青金色火光撞在云端，震得南天门的金甲神纷纷后退。沈青鸾突然祭出那半块冰凰佩，玉佩在空中化作巨大的冰凰虚影，与陆子渊的火凤虚影并肩而立——这是第四世就该出现的水火合璧，三百年后终于在天界实现。
“是凤神女的冰凰印！”水火二部的旧部从云层后涌出来，手中的兵器映着朝阳，“我们愿追随神女与火主！”
天帝在众叛亲离中发出绝望的嘶吼，黑火突然反噬自身，他的真身竟化作团混沌之气——原来他早已被炎魇的残魂寄生，三百年的谋划不过是为了让混沌彻底吞噬三界。
陆子渊与沈青鸾对视一眼，同时将灵力注入虚影。冰凰与火凤在云端交缠，形成巨大的太极图，混沌之气被牢牢困在其中，发出凄厉的惨叫。当第一缕晨光照破云层时，混沌之气彻底消散，只留下枚焦黑的龙纹玉印——那是天帝的信物，此刻正被火凤虚影衔着，掷向水火二部旧部。
“天界该换新主了。”陆子渊的声音传遍云霄，镇火珠的光芒扫过南天门，那些被腐蚀的神柱开始自我修复，“但不该是我，也不该是任何执念权力的人。”
沈青鸾望着下方逐渐恢复秩序的天界，突然想起水神消散前的笑容。她轻声道：“或许……该让三界自己选。”
三个月后，云梦泽的古槐树下挤满了人。人界的村民、天界的散仙、冥界的判官（正是第八世故人）围坐在新搭的石台上，听陆子渊讲三百年的过往。石台上摆着三样东西：镇火珠、冰凰佩碎片、归墟水核，它们在阳光下流转着微光，像在诉说各自的故事。
“所以火德星君前辈在荧惑宫养伤，水神前辈的魂魄被水核温养着，有朝一日能重聚？”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手问，她腕上戴着用涅盘花茎编的手链——那是陆子渊特意为她编的，怕她被残余的火灵灼伤。
沈青鸾笑着点头，指尖拂过石台上的冰凰佩碎片，碎片突然飞起，与镇火珠、水核组成新的阵纹。“只要这些还在，守护就不会消失。”她看向陆子渊时，正好撞见他望着自己的目光，眼底的火纹已化作温柔的星子。
夕阳西下时，众人渐渐散去。陆子渊握着沈青鸾的手往河边走，晚霞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极了昆仑墟冰晶海面上的倒影。河面上的玄龟幼崽已长大些，正驮着萤火虫往水里钻，水面上浮动的光斑像散落的星辰。
“你说，第九世没说完的话，是什么？”沈青鸾突然问。
陆子渊停下脚步，从袖中取出样东西——那是片用昆仑寒玉雕刻的凤羽，边缘刻着行极小的字：“下一世，换我早点找到你。”
“我问过冥界判官了。”他将玉羽塞进她掌心，指尖的温度与玉羽的凉意交织，“第九世他藏在轮回簿夹层里的，就是这个。”
沈青鸾望着玉羽上的刻字，突然想起镇火珠里第九世的许愿。原来有些约定，真的能跨越轮回。她抬头时，正撞见陆子渊发梢的墨色在晚霞中泛着金光，那是镇火珠在滋养他的魂魄，也是岁月温柔的证明。
“回家吧。”她握紧他的手，往古槐树的方向走去。那里的石屋炊烟袅袅，灶上炖着的莲子羹快好了，是她特意为他做的——镇火珠虽能稳魂魄，却让他总想吃点清甜的东西。
暮色四合时，石屋的灯光亮了起来。窗外的古槐树上，最后一只流萤停在新抽的枝芽上，像在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安宁。而昆仑墟深处，涅盘花正在悄然绽放，花瓣上的冰晶与火苗轻轻相触，映出两个依偎的影子——那是跨越三百年风雨，终于找到彼此的归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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