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李哥，这是怎么了？我们要查什么啊？”
焦大宏满脑子都是浆糊，可李克垚那张脸阴沉得像是暴雨将至的天空，让他心头猛地一跳，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了上来。
李克垚没有回答。
他只是弯下腰，从地上捡起一块已经受潮结块的水泥，两指发力。
“咔嚓。”
那块本该坚硬如石的水泥块，竟应声而断，碎成粉末和颗粒，从他指缝间簌簌滑落。
根本没有一点黏性和强度。
“这水泥有问题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，却像淬了冰，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他随手将手里的粉末撒在地上，又大步走向第二个水泥袋，撕开，伸手探入。
结果一模一样。
他一口气检查了几十袋，脸色也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，最后黑得如同锅底。
焦大宏站在旁边，从最初的困惑不解，到后来的目瞪口呆，现在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
他不懂建筑，但也知道，盖房子的水泥要是这个德性，那盖出来的就不是楼，是坟！
天色，一点点暗了下来。
工地上的人声渐渐稀疏，宋兵带着几个临时帮忙的会计收拾好东西，下班离开了。
售楼处里，灯火通明。
胡秀兰和赵颖却没有走，两人坐在沙发上，就着温热的茶水闲话家常，等着各自的男人。
下午李克垚来得太急，像一阵卷着风沙的旋风，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就一头扎进了工地深处，那股子凛冽的气场，想不注意都难。
两人等了许久，都不见半个人影，不免有些好奇。
“咦？李兄弟怎么还没出来？难不成真撸起袖子，在后面给我们盖房子呢？”
胡秀兰这些天心情前所未有地好，一扫之前的阴霾愁苦，整个人都鲜活起来，也爱开玩笑了。
她亲昵地抓着赵颖的手，几乎是将对李克垚的所有感激，都倾注到了他这位温柔善良的妻子身上。
这些天，她每天看着那些来讨薪的工人，在拿到现金后，或是激动得语无伦次，或是抱着钱嚎啕大哭，甚至还有人当场跪下给她磕头。
那份深埋在心底，因丈夫的恶行而产生的负罪感，也随之被一点点洗刷干净。
压在心口那块让她夜不能寐的巨石，总算是落了地。
“哎，妹子，我这些天，是真的高兴。”
“你不知道，自从焦忠涛走了以后，我每天晚上不是失眠，就是在做噩梦。”
“一闭上眼睛，就有无数张扭曲的脸在我面前晃，哭着喊着，说夫债妻偿，要来找我索命。”
说着说着，胡秀兰的眼眶就红了。
“胡姐，没事的，一切都已经过去了。”
赵颖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抚，心中也是百感交集。
回忆和李克垚相识至今，有苦有甜，有酸有痛。
谁能想到，那个曾经让她绝望透顶的人渣混蛋，如今会成为别人口中交口称赞的英雄恩人。
以前，她觉得丈夫能改过自新，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。
可现在，她却觉得，曾经那个对她和儿子动辄打骂的男人，才是一场虚假的噩梦。
两个女人看着窗外点亮的星空，心境各不相同，却都在心里默念着同一个名字。
李克垚，谢谢你。
就在这气氛融洽，温暖舒适的时刻，赵颖却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，脸上带着一丝焦急，快步向外走去。
“妹子，怎么了？”
胡秀兰一脸困惑，忙跟了上去，刚走到门口，就看见李军带着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官正大步走来。
几人神情肃穆，步伐沉稳，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气场，让普通人看一眼都会心生敬畏。
“嫂子。”
李军径直走到赵颖面前，眉头紧紧皱着。
“是出什么事了吗？”赵颖的心提了起来。
“嗯，具体情况，我也不太清楚。不过是李克垚叫的人，应该不会有事。”
“克垚叫你们来的？”
“嗯，嫂子，李克垚在哪儿呢？”
“他应该在后面。”
赵颖不再多问，主动在前面带路。她记得李克垚下午是直冲着建材区去的，便领着几人朝那个方向走去。
果然，远远就看到那边亮着几盏刺眼的临时照明灯，几个工人正围着李克垚，神情激动地说着什么。
下午还一脸迷茫的焦大宏，此刻也是满脸怒容，双拳紧握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
他一转头看见李军等人，像是看到了救星，立刻大步迎上来招手。
“李警官，你快来，我们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！”
李军带来的几个人没有多话，和李克ayo对视一眼，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后，便立刻行动起来。
他们拿出物证袋，熟练地抓起水泥样本，又用工具截断几根钢管，分别取样、封存、贴上标签。
整个过程沉默而高效。
胡秀兰虽然不懂建筑，可见这阵仗，心里也瞬间明白了七八分，脸色刷地一下白了。
“这些建材……是不是有问题？”
焦大宏一听这话，压抑的怒火再也忍不住，嗓门都吼劈了：“何止是有问题！焦忠涛那个王八蛋，太不是东西了！这可是要住人的地方，是给人住的家！他怎么敢黑这种钱！”
“这要是碰上个地震，整栋楼的人都得给他陪葬！”
“你先不要激动。”
李克垚将手按在焦大宏的肩膀上，用力捏了捏，示意他冷静。
他的目光转向胡秀兰，声音异常平静。
“这事不一定就是焦忠涛所为。他那么大的老板，还不至于亲自盯着这点小钱。”
他顿了顿，问道：“胡姐，采购这种事，焦忠涛肯定不会亲力亲为，对不对？”
“嗯。”胡秀兰下意识点头。
“那是谁负责采购的？”
这个问题一出，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。
虽然检验结果还没出来，但看着李克垚那不容置疑的神情，所有人都知道，建筑材料百分之百有问题！
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！
上面三令五申，严打豆腐渣工程，一旦查实，必然是重判。
更要命的是，李克垚和焦大宏几乎把全部身家都投在了这里，一旦项目出事，那就是万劫不复！
就算后期解决了材料问题，可这丑闻要是传出去，谁还敢买“状元府”的房子？
胡秀兰也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，嘴唇哆嗦着，没有丝毫犹豫，吐出了一个名字。
“是徐爱国！”
众人微微一愣。
李克垚的眼神却骤然变得锐利，他转头对李军说道：“徐爱国，焦忠涛的妹夫，焦丽的丈夫。”
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，是刚刚从工人口中问出的信息，递了过去。
“这是那几家水泥厂和钢材厂的地址，地方很偏，但有两名工人去送过货，你们要是找不到，可以让他们带路。”
“好，还是你想的周到。”李军接过纸条，“不过一切都要等检验报告出来，确定之后，我们才能正式立案调查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
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。
几人看着建材区那堆积如山的劣质材料，仿佛看到的不是水泥和钢筋，而是一座座沉默的坟墓。
三天后，检验报告出来了。
结果比所有人预想的还要恶劣。
李军立刻向上级汇报，一张无形的大网，悄然张开。
而网中心的徐爱国两口子，对此毫无察觉。
他们每天都在盘算着如何从胡秀兰那里，从这个已经不属于他们的地产公司里，再捞一笔钱。
直到李克垚的律师敲开他们家的门，将一份措辞严厉的起诉书放在他们面前时，两人才如梦初醒。
“这……这可怎么办？我不想坐牢啊！”
徐爱国只看了一眼起诉书上的罪名，双腿立刻发软，整个人瘫在了地上，抖如筛糠。
他妻子焦丽看得满眼鄙夷。
“废物！赶紧给我起来！”
她一把将丈夫从地上拽起来，脸上满是焦躁和狠戾。
“哭有什么用！咱们去找胡秀兰那个贱人！她是公司股东，现在跟李克垚和赵颖打得火热，让她去求情，私了！对，只要私了，就肯定没事！”
“对！对！找胡秀兰！咱们现在就去！”
徐爱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，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。
夫妻俩趁着夜色，行色匆匆地敲响了胡秀兰家的房门，心里盘算着如何威逼利诱。
他们以为，自己还有谈判的筹码。
却不知，等待他们的，是一个让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结果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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