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京市已进入深秋，天气有了初冬一般的寒冷。
褚文霆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，坐在劳斯莱斯车后座，透过车窗，望着不远处那座四合院——苏家宅院。
他让周毅开车到这里，停在路口已经一个小时了。
这一个小时里，他始终望着那边，幽深的目光底下，藏着无尽的悲伤。
他曾经尝试过与苏誉联系，然而苏誉并不愿跟他多说一句话。
听说，苏誉因舒姝的离开，卧病在床一个多星期了，如果不是苏宅配有医术高明的医生，他恐怕会瘫痪。
褚文霆把金家扳倒后，想通过苏誉，找到舒姝失踪的一点线索。
然而得知苏誉仍然还下不来床，而且苏誉每次接到他的电话，情绪都很激动，他怕真给人家刺激出个好歹来，只好暂时放弃。
然而昨晚想了一夜，褚文霆还是不甘心，舒姝真的就这样消失了？他总觉得，苏誉一定知道些什么。
如今看着苏家紧闭的大门，褚文霆知道，苏誉仍然还是不愿意见他。
“老板，还要继续等吗？”周毅小心翼翼问。
褚文霆静默了两分钟，最终还是微微叹口气，“走吧……”
“好的。”周毅启动车子，“现在去哪儿？”
“去监狱，探视沈安澜。”
周毅一点不觉得奇怪，很快把车开到了华京市第三监狱。
与狱警交涉一番下来，又等了一个小时，褚文霆才见到沈安澜。
沈安澜完全没料到，褚文霆居然会来看她。
透过玻璃窗，她望着这个自己曾经爱过两世的俊朗男人，心中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酸痛。
她甚至心中堵着千言万语，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褚文霆直接忽略她的眼神，冷声对她道：“你知不知道，舒姝出事了？”
沈安澜眼中的泪意顿时收了回去，苦笑一声，“知道，已经听说了。就是因为舒姝的事曝光，我的底细也败露，你知道我因此挨了狱警多少顿打么？”
褚文霆蹙起了眉，这才发现她脸上和手上都有青紫色的淤痕。
虽然她的死活他并不关心，但她生的女儿，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如果没有她的女儿，他或许根本不会认识舒姝。
如果没有她的女儿，他将来也或许无法找到舒姝。
“狱警怎么可以滥用私刑？”褚文霆声音沉了几分，“这事儿我会帮你处理。”
沈安澜的眼中有了一丝感激，“谢谢……”
她知道，他并不是为了她，而是为了舒姝。
但只要能从他身上得到哪怕一点点善意，也不枉费她重活了两世吧？
“现在，我有问题想要问你，希望你如实告诉我。”褚文霆语气认真道。
“呵…”沈安澜情绪不明地笑了笑，“事到如今，我还有什么值得瞒你的？你尽管问吧。”
褚文霆便问：“舒姝上次来看你时，跟你聊了什么？”
沈安澜直言道：“我们没有单独聊过，全程她都是跟她外祖父在一起，但她言语里，明里暗里都是逼我承认剽窃罪行。我也知道，他们录了音，至于那支录音笔在哪里，我就不清楚了。”
录音笔？
褚文霆默默记下了这件事。
他厉眸盯紧了沈安澜，“没有别的了么？”
沈安澜轻轻垂下眸子，“倒是还有一件事。”
“是什么？”褚文霆追问，语气明显夹带了紧张。
沈安澜不得不佩服舒姝，一个天外来客，居然把褚文霆的心抓得这样紧。
褚文霆如今的样子，分明是比前两世，爱俞青黎和赵诗妍时，陷入得更深，更难以自拔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缓缓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信纸。
“这是那天，她走后，托狱警交给我的。”
她把信纸塞到窗户底下的缝隙中，递到了褚文霆面前。
褚文霆凝眸看着那张对半折的信纸，莫名地心脏一痛。
还没看，他几乎就要猜到里面大概的内容。
等他打开，看到那两句话，眼眶瞬间就红了。
舒姝说：对不起……若有来生，愿我们都能做执掌自己命运的人……
若有来生。
若有来生！
可见那个时候的舒姝，已经猜到了她自己会遇到什么劫难！
而她这坦然淡定的语气，也根本就是做好了迎接这一切的准备！
她是真的，打算要回去了…
或许更早的时候，她就有了这种想法！
所以，他褚文霆在她心里究竟算什么？
他深吸一口气，想平复不稳的气息。
却还是呼吸颤抖，心脏几乎要痛到麻木。
沈安澜见他虽然垂着头，但肩膀隐隐的颤抖，暴露了他的伤心。
她没说什么，只是安静坐在那儿，陪着他。
等褚文霆好不容易把悲伤的情绪压下去，他对沈安澜说了一句：“谢谢……可以把这张信纸留给我吗？”
沈安澜犹豫了几秒，最终还是答应下来。
“可以。但是我想不明白，这只是她写的两句话而已，对你有什么意义吗？”
如果舒姝真的离开了这里，回到她原来的世界，那么褚文霆不是应该早点走出来，去寻找新的幸福才对吗？
褚文霆苦笑一声，“如果她真的奢望来生，奢望新的生活，那我就在这里等她，等她的来生。”
沈安澜听了他这话，双眸微微撑大，“你要等她？”
人都已经不在这里了，他还要怎么等？
褚文霆只是淡淡瞥她一眼，没有回答这话。
“今日，多谢你愿意跟我见面。刚才答应你的事，我会尽快办成。”
说完，他站起身，毫不留恋地朝外走去。
“等等！”沈安澜突然叫住了他。
他回过头来，“还有什么事情？”
沈安澜吸了吸鼻子，“能不能拜托你，帮我照顾我的儿子王嘉南？之前我把他托付给了舒姝，可是现在……嘉南已经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放不下的亲人了，只求你，在他需要的时候帮帮他……”
“我明白。”褚文霆回答得很干脆，“舒姝没做完的事儿，我会替她完成。你放心吧。”
说完，他大步出去。
沈安澜连谢谢都来不及说，只能怔怔望着他消失的方向，剩下的千言万语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。
想要哭泣，却发现自己竟然流不出眼泪来了……
褚文霆心灰意冷地回到了江北。
心如死灰地回到盛景别墅。
可是望着空荡荡的房间，他的眼泪又要止不住地流出来。
他想起卧室抽屉里还有自己跟舒姝之间曾经互送的礼物。
于是坐在床边，开始一个一个去翻。
直到他突然翻到了一沓厚厚的、熟悉的文件。
是当初自己向她求婚时，送给她的财产。
他翻开，里面居然没有她的签名。
她根本就没有签字。
她没有接受他的这些东西。
是不是代表，她根本没有接受他的求婚呢？
这一刻，褚文霆又陷入巨大的自我怀疑和悲伤之中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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