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，在李世民的脑中轰然炸响。
他整个人都僵住了，嘴唇翕动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这话是什么意思？是说观音婢的身体……因为替他诞下了一个又一个的皇子公主，已经……已经受到了无法挽回的重创吗！
医生没有理会他脸上的震惊，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手中的报告，语气沉重的继续说道：“您妻子的身体，因为过早生育，加上生育次数过多，产后又未能得到妥善的调理，可以说……已经很差了。”
“轰——”
李世民只觉得天旋地转，眼前阵阵发黑。他瞬间就想到了曾经在光幕中提到的，未来，也就是贞观十年，观音婢就会离自己而去，而因为观音婢的离去，他与高明，他的家庭也会支离破碎，顷刻间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将他吞噬。
李世民的眼眶骤然通红，猛的扑上前，一把抓住了医生的手臂，声音里却带上了泣音，语无伦次的说道：“大医！求求你！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妻子！朕……我不能没有她啊！无论付出什么代价，求你一定要治好她！”
“二哥！”
“二郎！”
李今越和长孙皇后见状大惊，连忙上前拉住他。
医生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，但看着他那副真情流露、悲痛欲绝的模样，心中的那点火气也消散了。她知道，眼前这人或许并非什么恶人，或许真如自己所想，是来自哪个观念落后地区的吧。
她叹了口气，放缓了语气：“这位先生您先冷静，治病救人是我们的天职。但是，我必须嘱咐您一句，您夫人如今的情况，实在不适合再度生育了。最起码，也要等身体彻底调养好之后再说。不过，我的建议是……不要再继续生育了。”
“好！好！”李世民想也不想，连连点头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：“只要观音婢能好，我什么都答应！一定！一定不会了！”
见他答应得如此决绝，医生也满意地点了点头，这才开始详细解释病情：“您夫人目前的情况，主要是因为多次分娩，加上产后恢复不佳，导致了盆底功能障碍，同时还伴有慢性盆腔炎和中度贫血等多种问题。所以我建议，家属还是尽快给长孙小姐安排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。”
“会的，医生，”李今越立刻应下，“我们这两天就安排。”
医生赞许的看了她一眼，继续道：“我这边会先给长孙小姐开一些抗生素和补铁的药剂。你们回去后，要记得带她做一些凯格尔运动进行盆底肌训练。等过段时间再来复查，看是否需要进行下一阶段的治疗。期间，你们也可以去找靠谱的中医，开些补气血的方剂，或者用艾灸辅助调养。”
李世民听得一知半解，却将每一个字都死死记在心里，不住的点头。
医生很快在电脑上开好了药，又拿出一张便签，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些注意事项，然后连同缴费单一起递给了李世民。
最后，她又温和地对长孙皇后说：“长孙小姐，你回去后一定要注意休息，劳逸结合，也要适量的运动，自己的身体最重要，知道吗？”
长孙皇后笑着点头：“多谢大医提点。”
“那你们先去缴费取药吧。”
几人再次对医生表达了感谢，才拿着单子离开了诊室。
走出诊室，李世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，他低头，郑重的展开医生写下的那张医嘱，想要将上面的话语刻进脑子里。
然而，只看了一眼，他整个人便愣在了原地，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川字。
李今越和长孙皇后见他站着不动，神情古怪，不由好奇。
“陛下，怎么了？”长孙皇后轻声问道。
李世民抬起头，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纠结，随即，他看向李今越，茫然的问道：“那什么，今越……这医嘱，你看得懂吗？”
说着，他将那张纸递了过去。
李今越接过一看，只见纸上龙飞凤舞，铁画银钩，一行行字符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，张牙舞爪地扭打在一起。
她的脑中，只浮现出了一个字——
惨烈。
中午时分，医院旁的咖啡厅里。
林幼微正带着两个孩子吃着点心，小兕子被她抱在怀里，小口小口地嘬着温牛奶，自得其乐。而李丽质虽然面前摆着精致的慕斯蛋糕，眼睛却时不时地望向门口，虽然林幼微给她调出了新奇的动画片，可她的小脸上依旧写满了挥之不去的担忧。
林幼微注意到了她的心不在焉，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：“丽质，别担心，刚刚今越姐姐发消息了，说你阿耶阿娘已经检查完了，马上就过来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李丽质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。
“嗯。”
李丽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，这才重重地点了点头，开心的继续看起了动画片。
就在这时，一道清脆的女声在她们身侧响起。
“林幼微？是幼微吧？”
林幼微循声抬头，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位二十多岁，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子，正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她。林幼微端详了片刻，这才露出惊讶的神色：“学委？”
那女子见果然没认错，立刻笑着走了过来：“没想到真是你啊，你这个大忙人，怎么有空来我们大学医院这边？”
随即，她的目光很快落在了林幼微怀里的兕子和一旁的李丽质身上，笑着对李丽质挥了挥手，算是打了招呼，好奇地问道：“这两个孩子是？”
李丽质见到又一位漂亮姐姐，立刻挺直了小身板，甜甜地自我介绍道：“姐姐好，我叫丽质哦，李丽质！”
年轻女子一看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，说话又这般可爱，心瞬间就化了，连忙回应：“小丽质你好呀，我姓宋，叫宋灵舒。”
宋灵舒说完，立刻八卦地看向林幼微：“幼微，这孩子哪来的啊！也太可爱了吧！不会是你跟今越的吧？”
林幼微听了这话，差点没被一口水呛死，脸上温柔的笑意差点没绷住，她深吸一口气，面无表情的说道：“对，就是我跟李今越的，我怀里这个也是。”
宋灵舒瞬间傻眼了：“我去，真的假的！不是，现在科技已经发达到女女生子了吗？！我怎么没听说过！而且你们前些年不都在部队里吗？今越今年才退伍，你们哪来的时间生这么大个女儿！”
林幼微看着她震惊的模样，终于露出了一个核善的笑容：“你也知道不可能啊？”
“害，我这不是开玩笑嘛！”宋灵舒尴尬地笑了笑，随即又问道：“不过说真的，你这位大忙人怎么来这儿了？今越呢？你们两个连体婴怎么没在一块？”
林幼微这才无奈道：“带亲友过来看病，今越陪着他们还在医院里，一会就过来。”她顿了顿，又笑道，“说起来，我们这两天还真打算找你来着。”
宋灵舒好奇道：“哦？你们两位大忙人还能想起我来？什么事啊？”
“我们打算明天去你们大学逛逛，你不是在那任教吗？想请你当个导游。”
宋灵舒闻言不由乐了：“合着这么多年没见，你们是找我当苦力啊？”
林幼微笑道：“逛完请你吃饭，不让你白打工。主要是我们亲友想了解一下大学校园。”
“行啊，正好我明天没课。”宋灵舒爽快地答应下来，又看了看两个孩子，“你说的亲友，就是这两位小朋友的父母吧？”
林幼微点头。
“那成，你们明天联系我，我电话没换。”宋灵舒看了看手表：“那什么，我先走了，下午还有课，得回校区了。”
“好。”
宋灵舒又笑着对李丽质挥了挥手：“那小丽质，咱们明天见啦。”
李丽质也乖巧地挥手：“姐姐再见！”
宋灵舒离开后不久，李今越便带着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来到了咖啡厅。
“阿娘！”李丽质一见到人，立刻从椅子上滑了下来，跑过去紧紧抱住了长孙皇后。
长孙皇后看着女儿担忧的模样，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，将她抱了起来。
众人落座后，林幼微看向李今越，轻声问道：“长孙姐姐的情况如何了？”
李今越将装着报告的文件袋和一袋子药放在桌上，叹了口气：“唉，跟咱们根据史书记载猜想的差不多，产后落下的病根，哮喘，还有些贫血。”
此言一出，桌上的气氛瞬间沉寂下来。李丽质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，搂着阿娘的脖子，不敢说话。李世民更是早已红了眼眶，嘴唇紧紧抿着。
李今越见状，连忙补充道：“不过好在，医生说了，只要积极配合治疗，都是可以调养好的。”
李世民闻言，立刻握住妻子的手，声音沙哑却坚定：“对，对！观音婢，你往后，就安心待在后世调养，其他的一切有朕在，朕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！”
长孙皇后看着丈夫几近崩溃的模样，反倒镇定了下来，她伸出另一只手，轻轻覆在李世民的手背上，柔声道：“二郎，我没事的。”
因为已经到了中午，众人便在医院旁简单的对付了一顿。下午，又带着李丽质和小兕子前往了儿童科。
一番检查下来，结果果不其然。
李丽质很有可能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，而小兕子虽然没有大碍，却也有免疫力低下和代谢方面的问题，需要精心调理。
然而，在检查过程中，医生发现了一个更让她震惊的问题。
“两位小朋友……怎么都没有疫苗接种痕迹？”医生眉头紧锁，语气十分严肃的问道：“两位家长，这两个孩子最近一次打疫苗是什么时候？”
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被问得一头雾水。
“疫苗……是何物？”
医生一听，警铃大作。她立刻拉着两位家长，从天花讲到肺痨，从破伤风讲到小儿麻痹，将各种疾病的恐怖和疫苗的重要性声情并茂地科普了一遍。
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被唬得一愣一愣的，脸色发白。他们从未想过，孩童成长过程中，竟潜藏着如此多看不见的凶险。
“医生，那……那现在补种，还来得及吗？”长孙皇后急切的问。
“当然！我立刻安排！”医生当机立断，准备先给两个孩子补种几种最高危的疫苗。
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被医生说怕了，连连点头同意。
可当李丽质看到护士拿着明晃晃的长针走过来时，整个人都开始发抖。这个一向懂事坚强的孩子，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，吧嗒吧嗒地往下掉。
“不要……阿耶，我怕……”
这可让李世民这位老父亲心疼得无以复加，他立刻上前一步，喊停了护士。
“大医，且慢！”
随即便将女儿紧紧抱进怀里，笨拙地安慰着：“丽质乖，阿耶在这呢，别怕啊，只是丽质，这个疫苗咱们必须要接种的啊，接种了后，咱们丽质以后便不会生病了啊。”
长孙皇后和李今越、林幼微见状更是连忙上前，七嘴八舌地哄起了李丽质。
“丽质乖，不看就不怕了。”
“一会就好了，就跟被蚊子叮一下一样。”
可李丽质的眼泪依旧像断了线的珠子，哗哗地往下流。她能感觉到，自己的大袖子已经被护士轻轻地掀了起来，冰凉的消毒棉签擦过皮肤。
最后，还是李今越和林幼微想出了办法。
“丽质，打完针，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可好？”
“对，等过几天幼微姐姐放假了，我们在还带你去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！”
在美食和游乐园的双重诱惑下，李丽质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，她抽噎着，还眼巴巴地想着好吃的好玩的时，手臂上便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刺痛，随即消失。
等她反应过来，针已经打完了。
而小兕子，则是在睡梦中被扎了一针，全程毫无知觉，只是皱起了眉头还不满的咂了咂嘴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回家的车上，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。
车内的气氛却有些沉重。李丽质和小兕子已经依偎着睡着了，那盒还散发着香气的“开封菜”被放在一旁。
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看着大女儿恬静的睡颜，眼中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。他们或许不懂那些复杂的医学名词，但从医生凝重的描述中，他们听明白了——丽质的病，可能是所有人里最凶险的。
“长孙姐姐，二凤陛下，你们不必太过担忧。”李今越一边开车，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，“丽质的病，医生也说了，虽然听起来吓人，但只要配合治疗，及时进行手术，康复的概率能达到九成以上。”
林幼微也柔声补充：“是啊，虽然治疗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，但这是值得的，不是吗？”
九成以上……
这四个字，像一道光，瞬间穿透了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心中的阴霾。
是啊，九成。
若是在大唐，他们可能连丽质究竟得了什么病都无从知晓，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日渐虚弱，最终束手无策。而在这里，他们拥有了九成的希望。
想到这里，两人对视一眼，怜爱地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，眼中重新燃起了光。
李今越和林幼微看着这一切，也不由放下来心。
“好了，咱们回家吧！”
车辆汇入晚高峰的车流，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，朝着家的方向驶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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