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微冷的风中搅动着自行车链条，急得满头大汗的刘医生侧目。
“不用，不用！”话音刚落，看清热心人士。
他穿着板正军装，高大俊美的男人自带冷冽，笔挺的身姿卓然而立，满身矜贵。
刘医生哪里好意思让他帮忙？
他低头扫了眼自己满手的油污，再看看他干净一尘不染的衣裳，笑了笑，“不用帮忙，免得弄脏你衣服咯。”
刘医生余光一扫，后面下车的清冷美人，赫然是有过一面之缘，令他印象深刻的宋同志。
“刘医生。”宋书言礼貌性打了个招呼。
刘医生窘迫地站起来，“宋同志。”
周景深一眼就看出，面前三人一个都不会修自行车。
他把外套脱下来扔给宋书言，宋书言眼疾手快接住了，配合得十分默契，像是早已配合过千百次一样。
周景深已经挽起袖子，走到刘医生原来的位置，大手握住脚踏搅动了几下，接着从路边捡了根棍子，挑起链条。
不过短短几十秒，刘医生尚未反应过来，他已经站起来，“好了。”
“呃……”
刘医生后知后觉，十分动容地一个劲道谢。
“谢谢！”
“谢谢啊！同志！”
“不客气，举手之劳。”
周景深环顾四周，走了几步，跨到对面的水沟洗手。
“你们，认识啊？”蒋玉屏夫妇小声跟刘医生打听。
刘医生给双方介绍。
“忘了给你们介绍了，宋同志，这两位，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，想收养一个孩子那对夫妻。”
蒋玉屏也恍然大悟。
原来眼前这清冷绝尘的美人，就是捡到孩子的女同志。
她不由得用欣赏的目光，多看了几眼宋书言。
好看的事物，谁不喜欢多看几眼？
“我们，是不是在哪里见过？”
蒋玉屏呢喃。
她突然一合掌，“哎呀，我想起来了，我们上午在供销社见过！”
当时宋同志在看热闹的人群中鹤立鸡群，她无意间惊鸿一面，当时还在想，这女同志是不是文工团的成员，长得也闷好看。
宋书言腼腆地笑了笑。
原来她买奶粉，那么笃定家里即将要有小孩，是因为要去秦奶奶家接孩子呀。
幸亏当时没去报公安。
不然误会大了。
“走吧。”
周景深洗完手回来，招呼她上车。
车子绝尘而去，把骑自行车的刘医生三人抛到身后。
副驾上的宋书言，想起她误会蒋大姐跟人贩子有勾结，就脸上发烫。
“我们去秦奶奶家，看看孩子吧。”
眼见到村口了，宋书言提议。
“嗯。”
秦奶奶家门口，有块荒地，正好停车。
吉普车开进村，就有小孩子在后头追逐，叫喊。
秦谨听见声音，吊儿郎当地咬着一根狗尾巴草，从家门口迎了出来。
秦奶奶也出来了，“谁来了呀？”
秦谨：“还能有谁，宋知青呗！”
宋书言看祖孙二人都在门口，翘首以盼，向他们走去的同时，随口问了句，“小鱼呢？”
因为孩子是从水沟捡来的，水沟里有小鱼，于是秦谨给孩子取了个名字，叫秦小鱼。
秦谨脸色刷一下沉了下来，下巴点点屋里，“她妈抱着，在屋里呢！”
宋书言一头雾水，“？”
“谁？”
“谁妈？”
秦谨生闷气，抿了抿唇，没有说话的兴致。
今天上午，小鱼妈妈找来了。
还赖在他家不愿意走。
他奶奶心善，还好吃好喝供着她。
他不愿意说，宋书言自己进屋看。
不太明亮的屋里，穿着不太还齐整的妇人抱着孩子，神色麻木，冷漠。
见她进屋，也只抬头淡淡扫了她一眼。
小鱼妈妈，原来她也见过。
当时她就觉得，她包裹得那么严实，有点像坐月子的人。
她转身出去，小声问秦奶奶，“怎么回事？小鱼妈妈，要把小鱼接走吗？”
秦奶奶叹气。
“她没说。”
“我也没问。”
她一路问着人找来，找上门一个说谢谢，谢谢他们家收留了她女儿。
接着小心翼翼问，她能不能抱抱孩子。
抱到孩子后，又哭又笑。
无声地笑，无声地哭。
像是怕吓着孩子。
秦奶奶舍不得孩子啊，自然不会主动问，她是不是要把孩子抱走。
秦谨倒是巴不得她把孩子抱回去。
他几次张嘴想说话来着，都被秦奶奶一个眼神制止。
秦谨十分无奈。
秦奶奶年纪大了，带孩子精力不济。
这几天，都把他拘在家里，让他帮忙照顾孩子。
他给小鱼洗尿戒子，真的洗得够够的了！
前两天，他找了个机会，偷偷跑到镇上，催刘医生，收养小鱼的家庭找到没？
他怕再养下去，奶奶更舍不得把小鱼送走。
刘医生说过两天带人上门。
秦谨现在人都麻了。
这小鱼妈妈，到底要不要把孩子抱回去嘛？
要是她要抱回去，他得跑镇上一趟，跟刘医生说，不用来了，孩子亲妈把孩子抱回家了。
“她怎么想的？”
宋书言拧着眉，她看小鱼妈妈，分明很舍不得孩子。
想来，这孩子应该是她家里人，瞒着她抛弃的吧？
秦奶奶接着叹气。
她活得久了，什么腌臜事没见过。
她猜啊，小鱼妈妈也是个可怜人，孩子的事，她自己做不了主。
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，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，她舍不得抛弃孩子，又没能力护住她，所以也在纠结吧。
事实也确实如此。
小鱼妈妈木然抱着孩子，思忖着，家里那老东西，能把孩子扔一次，就能趁她不注意扔第二次。
可是把孩子留下。
她眉心紧皱，愁云惨淡。
这家老太太心善，对孩子也很好，精心照料。
可是老太太实在是年纪大了。
年迈体弱。
抱孩子的手都在抖。
家里一老一小，小的那个，还是个毛头小子。
还是十里八乡有名的，打架凶狠的二流子。
她如何放心，把孩子留下？
万一什么时候，秦二流子得罪了人，可不是会连累她闺女？
她陷入了僵局。
为难了半天，始终下不定决心，是把孩子带回家，还是索性求秦奶奶收养。
正当她为难之时。
秦奶奶又来了客人。
她都没敢抬头看，怕别人看清，她心里可耻的算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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