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虞五百七十七年冬，岁寒，秦国诏令全国，北国来年大旱。
即日起，大秦动员各地军民，依照《救灾条陈》上的条例，全面开始实行各项预防措施。
这消息虽然没有特地通报给其余诸侯，但如此大的动作，本身就是对其余诸侯的预警。
离得近的梁国、蔡国很快派人前来询问详情。
严洛也没藏着掖着，直接让人赠送一些印刷好的救灾条陈。
同时在严城的文宝斋第一层，也有条陈书册售卖，商铺门口甚至还挂出了广告木牌。
有他国商贾购买，也是来者不拒，如此一来，其余各国也陆续都拿到了条陈书册。
不过想要达成条陈上所说的预防措施，不但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，而且还非常考验一个国家的动员能力。
恰好，秦国各地文武不但忠心耿耿，而且基本都是不世之材，执行力冠绝天下。
甚至不少召唤出来的庶民，也对严洛的诏令无比服从。
有官府带头，又有百姓响应，其余人即便心中疑虑或者有怨言，也只能随大流了。
天寒地冻，挖掘雪渠、深凿新井、疏通旧井、在各地建造堤坝、水渠、蓄水池，秦国各地忙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。
不过其他国家就表现不一了。
对女婿十分了解的梁国国君当下也让人按照条陈行事，虽然梁国动员能力一般，但国君乃至粱鹫这储君身体力行，倒也带动了不少军民一起行事。
蔡国那边，蔡伯迁只是半信半疑，下诏让麾下卿族去处理此事。
但如此一来，下面的人自然不会尽心尽力，不过敷衍了事。
而封国那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，封王嗤笑不止，直接对左右说，严洛愚蠢至极。
天道无常，岂是人力可测。
而且封国现在占据赵国大半国土，境内有西梁江、迁江支流青丘河，并不担心什么旱灾问题。
因此只是嬉笑而过，并不在意，
而凉国那边，国君索文山听到这个消息，也想起了仓晋此人。
他没有多说什么，只是急令麾下速速收购秦国救灾条陈，然后下诏让凉国依此行事。
索文山十年前还是凉国公子，当时对于仓晋接触的也不多。
但他清晰的记得，君父薨没之前，曾经哀叹没有听信仓晋之言，以至于凉国饱受无定河之苦，灾厄连连，国力日渐消耗，以至于身为霸主，却难以东出开疆拓土。
索文山上位之后，之所以闭关不出，就是一门心思想要治理好无定河，同时平定南方林蛮、山蛮之患。
只不过可惜，治水成效一般，两蛮之患还没有平定，就被卫王带着一群诸侯攻破了黑水关。
“秦君于严城设浑河学宫，招募天下奇人异士！
起初列国笑其不学无术，放着治世经典不用，却专注旁门小道之中。
如今看来，秦君此人海纳百川，用人不拘一格。
黑蒲先生，不知凉国，可否效法秦国，也以此招募天下英才？”
书房之中，索文山对着身前的老者询问道。
黑蒲点头道：
“秦君的确乃是当世豪杰，但君上知耻而后勇，胸怀万里，自然可以效法他国之长处。
但老臣观秦国之国策，与众不同，轻卿族而重庶民，政宽仁而兵甲利！
凉国若要效法，需深彻变法，才能治本，否则空设学宫，招募奇人异士，不过是治标而已。”
索文山微微一怔：
“何谓深彻变法？”
黑蒲脸上开始严肃起来：
“上至卿族士大夫，下至国人庶民，皆需一以而治。
公子犯法，与庶民同罪。
庶民立功，可封卿族。
百业皆功，耕种大功，军功最上。
如此，凉国上下，必定人人争先，百业兴旺，粮草充盈，士卒听命！”
索文山听的心潮澎湃：
“上卿此言，正合寡人心意。”
但黑蒲脸色却更加严肃：
“但公室贵胄、卿族士大夫，是不会坐视君上削弱他们的封邑土地，更不会容忍乡野庶民与他们同殿为臣。
大虞五百年春秋，列国变法者不知凡几，但大多却是昙花一现，又或者因人而废。
深彻二字，说起来容易，真要做到，却是难如登天。”
索文山此时脸色也肃穆起来：
“寡人知晓变法之难！
但若想凉国雪耻，有朝一日能东出黑水关，那就必须变法，深彻变法！
时移世易，一味因循守旧，不过是冢中枯骨而已！”
......
严城之外，界安村，随着人口逐渐增加，如今也成了界安镇。
银装素裹的天地之间，屯田士卒和百姓们正在挖掘雪渠。
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哈着白气，裹着厚实的粗毛袄子，戴着兔皮手套，有些吃力的在硬邦邦的田边凿地。
“父亲，这大冷天的，君上咋让咱们做这等苦力，您以前不是说君上是明君嘛！”
很显然，少年怨气很重，凿了一会之后，忍不住开口抱怨。
旁边一个年纪有些大的瘸腿中年男子冷着脸一巴掌呼在儿子脑袋上：
“混账东西，君上不是说了，来年会有大旱，所以需要挖掘水井、雪渠，好在此时多积蓄水源。
咱们这活已经轻松多了，那些挖井的才叫辛苦，你这兔崽子再抱怨半句，老子有你好看！”
少年无奈的撇了撇嘴：
“您不是君上以前的亲卫老卒嘛，干嘛不去严城享福，非要留在这里安家呢？
您说君上多好多好，怎的也不见他来看望您哩！”
那中年人气的大怒，正要发作，突然远处传来车马之声。
此时官道之上，大雪基本被扫到道路两旁，因此车马缓行，倒也无碍。
只不过这车队人数不少，旌旗飘扬之间，中年男人突然看到了一面赤色玄鸟大旗。
当下他愣在当场，一旁少年有些不解：
“父亲，那是哪家贵人，怎么如此天寒地冻还带人出行呢？”
正在这时，车队之中一匹黑马越众而出，只见马上一名英姿勃发的青年身穿黑色裘衣，披着赤红大氅，潇洒无比的策马而来。
战马来到田边，那青年翻身跃下，对着中年男人笑道：
“老邬，有些时日不见，身体可还硬朗？”
那被称之为老邬的中年人顿时热泪盈眶，当下丢下手中铁镐单膝跪下：
“属下见过君上！”
一旁少年却已呆若木鸡，难以置信的看着父亲和那英武健硕的青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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