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寒微能清晰感受到掌心的灼痛正在异变。
那道被镜灵撕开的伤口突然迸出鎏金色光芒，原本缠绕在手腕的猩红触须发出刺耳尖啸，如同被烙铁烫伤的毒蛇急速蜷缩。
整个镜面迷宫剧烈震颤，蛛网状的裂痕从她按着的位置疯狂蔓延，千万块镜片中同时映出她染着金辉的瞳孔。
“原来这才是血契真正的力量...”她踉跄着撞碎一面镜子，飞溅的琉璃碎片在半空凝滞成金色星尘。
三十年前司母用银剪划破他掌心时说的话突然浮现：“当镜渊吞噬光明之人，鲜血会化作破晓的钥匙”。
客厅的景象让慕寒微呼吸骤停。
二十七面落地镜环绕成囚笼，每个镜面都伸出苍白手臂，方瑾的藏青色冲锋衣已成褴褛血衣。
最骇人的是那些镜中幻影：它们顶着与慕寒微完全相同的脸，却咧着直达耳根的裂口。
真正的慕寒微背靠雕花梳妆台，血掌印着个正在蠕动的镜灵实体，青铜匣上的饕餮纹正在渗出黑雾。
“方瑾！”慕寒微纵身跃过翻倒的沙发，染血手掌拍在最近那面镜子上。
镜面如同遭遇强酸的胶片剧烈翻卷，金色脉络顺着她掌纹急速扩散。
三个正在围攻的镜影突然僵直，它们的头颅像被高温炙烤的蜡像般融化，露出内部密密麻麻的镜片齿列。
方瑾趁机连开三枪，子弹嵌入镜面瞬间燃起青焰。
他哑着嗓子吼道：“匣子里的照骨镜有动静！”
慕寒微这才发现自己的血正顺着镜面纹路流向青铜匣，那些阴刻的云雷纹如同活过来般开始旋转，匣中传出类似玻璃风铃的清脆鸣响。
整面西墙的镜子突然集体爆裂，飞射的碎片却在触及两人前诡异地悬停。
慕寒微看见每个碎片都映着三十年前的画面，穿的衬衫的姐妹正在用笔在镜面书写，其中一人突然将匕首刺进同伴心口，喷涌的鲜血在镜面晕染成符咒...
“别看幻象！”方瑾的声音惊醒了她。
最后三个镜影趁机融合成三米高的巨人，它胸腔里嵌着的正是一面布满裂痕的照骨镜。
慕寒微抓起梳妆台上的犀角梳划破另一只手掌，金红交织的血珠甩在怪物额头上，顿时腾起带着檀香味的白烟。
当青铜匣终于“咔嗒”弹开时，所有镜面同时映出双胞胎流泪的微笑。
方瑾的破魂枪加入血液后开了一枪，贯穿怪物胸膛的瞬间，整个空间的镜子轰然崩塌成雪白晶尘。
鲜血渗入镜面，引发连锁反应，所有倒影都发出刺耳的尖叫，开始消散。
青铜镜面裂开的脆响声中，那个总戴着金丝眼镜的神秘男人踉跄着显形。
他向来熨烫妥帖的西装此刻沾满灰渍，攥着镜引铜铃的指尖泛白：“这不可能！你们怎么会……”
他盯着梳妆台上正在融合的两枚镜心，脖颈青筋暴起：“三十年前我们用双胞胎魂魄铸镜域，每三十年更换容器，你们本该在子时成为新祭品！”
方瑾甩开被血污黏在额前的碎发，炽芒双刃在空中划出金红弧线：“你那些阴毒阵法早该废了！”
寒光缠上男人手腕时，她突然发现对方半透明的身体里裹着数十张孩童面容，那些都是被吞噬的容器。
慕寒微的青铜匣恰在此时弹开，匣盒下的纸条泛着微光。
当“镜心之匙，存于本心”八个字映入眼帘，她突然想起妹妹临终前塞给自己的半块饼干。
镜面倒影里，她与方瑾交叠的轮廓正在蜕变成完整的莲花图腾。
“用我们的血！”慕寒微拽过方瑾的手掌按在镜面。
交融的血珠渗入青铜雕花时，整个镜域发出类似玻璃风铃的震颤。
男人嘶吼着化作万千镜片，每一片都映出三十年前那对双胞胎被活祭的场景。
而此刻所有碎片都在反向吞噬他扭曲的魂魄。
梳妆台在强光中裂成两半，坠落的铜镜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啜泣声，渐渐变成孩童们的轻笑。
当最后一缕黑雾被阳光蒸发，满地碎镜上映出的不再是阴郁的往生司图腾，而是三十个重获自由的透明身影消散在风中。
巨型铜镜从虚空中显现，镜中映出往生司所有宿主的真实面目，他们都是被困在镜域中，无法解脱的灵魂。
“原来你们才是真正的可怜人。”慕寒微轻叹一声，腕间的镜疤化作一道金光，射向铜镜。
方瑾配合着她，将破魂枪的力量注入金光。在一声巨响中，铜镜破碎，镜域彻底瓦解。
镜域崩塌后，一切恢复平静。
慕寒微腕间的镜疤消失了，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印记。
方瑾的薯片库存虽然依然经常神秘失踪，但再也没有出现过镜灵作祟。
阴司档案库中，关于往生司的记录被重新整理。
那对三十年前的双胞胎，终于在转世后完成了他们未竟的使命。
而在阳间，一家名为“镜中缘”的古董店悄然开业，店主是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，店里最受欢迎的商品，是各种造型奇特的薯片罐。
“你说，他是不是还没死？”某天，慕寒微指着报纸上古董店的广告，对方瑾说。
方瑾嘴里塞着薯片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管他呢，只要别再偷我的零食，就算他在镜域开薯片工厂我都不管。”话虽这么说，他还是悄悄在店里下了禁制，防止镜灵再次作祟。
夜幕降临，慕寒微对着梳妆台的镜子整理头发。镜中映出她和方瑾的身影，两人相视而笑。
这一次，镜子里只有真实的他们，没有镜灵，没有阴谋，只有属于鬼差的平凡又不平凡的日常。
而在镜域的残骸中，半片带齿印的薯片静静躺着，上面的血迹早已干涸，却依然记录着这段跨越三十年的镜域迷踪。
或许在某个深夜，当月光再次洒在梳妆台上，镜中还会闪过一丝微光，提醒着人们，那个关于镜域、关于鬼差、关于执念与救赎的故事，永远不会真正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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