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个魏府都忙疯了，太医院所有的御医全都聚在府中。
“请各位太医们一定要治好我儿的伤啊！”
魏夫人一改往日严谨端庄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着太医们。
魏小公子也瘫在床上，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，哭丧着个脸跟母亲撒娇：“娘......我还没有成亲呢，你说我以后会不会......”
魏小公子被顾相思踢了那一脚后，就一直疼得昏了一天一夜才醒。
是府里的大夫实在束手无策，说小公子很有可能以后都无法再行房事，魏措才急急忙忙把整个太医院都叫来。
魏夫人一听说小公子无法再行房事，差点都要背过气去。
她自己刚从公主府里吃了瘪回来，又遇上这样的事。传闻可都说淳熙公主是软弱性子，怎的活像一匹野马似的。
在她去公主府教导公主礼仪时，她也发现了公主好像没有学过半点礼仪的样子，整个人的气质倒是像乡下丫头般野蛮粗糙。
这次竟是一脚就踢坏了小儿子的子孙根，一个在皇宫里养尊处优的娇气公主，怎会有如此之大的力气！
魏夫人觉着如今的淳熙公主愈发邪乎。
她与魏措说了此事之后，魏措也隐隐感到不对劲。从狄昭死的时候他就应该发现的，后来公主又要听政，甚至还想参与朝中决策。
裴家这两兄妹是想要翻身了......
魏措去看了自己那个可怜儿子，年纪轻轻就不能人道，上头的老大和老二偏偏生的也都是女儿，整个魏家传宗接代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小儿子身上了。
魏措恨得牙根痒痒，敢断了魏家香火，他也能让裴家断代！
——
深夜，裴金乐还在御书房里看奏折。
烛火摇曳，他连看了一整个晚上，双眼都看得有些发黑。
这些奏折上应该批的是皇上的朱批，可几乎每一本，早就盖上了魏措赤色名章。
他十二岁即位，所谓的天子威严在那些老大臣眼中不过是一件体面的衣裳而已，即使从前先帝在位，他们也不过装得恭敬罢了。
他在位多少年，魏措就把持着朝政多少年，起初他震怒过、对抗过，但都无济于事，甚至还落得个双腿残疾的下场。
这双腿就是那些大臣世家联合给他的警告，让他好好当一个傀儡皇帝，整日光享受锦衣玉食便好，大贞的江山实则是攥在他们手里。
“皇上，都快丑时了，您还是歇一歇。”
康之茂这时走进来，面无表情地拿掉裴金乐手中的奏折，合起来放在一旁叠好。
可裴金乐又将那本奏折拿了回来，“无碍，朕再看看。”
康之茂无言，只听到一记轻轻的叹息传到裴金乐耳边，听起来有几分老妈子的无奈。
他倏地瞥一眼康之茂，随即解释道：“这是xx的奏折，他们已经拟定了派刘统领领兵北伐......可是朕不想......”
他声音渐渐沉下去。
有些事，并非他不想不干，而是不能。
康之茂淡淡开口：“那皇上是意在谁去？”
“当然是宁太尉。”
裴金乐从不忌讳把所有的事情都对康之茂说出来，完完全全相信他，在这深宫之中，高处不胜寒的地位，这是他唯一能信任能倾诉的人。
而康之茂也对他极其忠心，该说的不该说的，半个字都不会多透露一些。加之他作为皇上的贴身大太监，饮食起居都由他负责，对彼此都是极度信任。
“皇上不打算考虑其他的武将吗？”
康之茂神色平淡，看不出一点情绪。
“噢？康公公有何高见？”裴金乐笑盈盈地看着他，对康之茂的话很是好奇，他从可是很少过问朝政之事，怎的今日会突然提起？
“奴才拙见，刘统领没去过边疆，宁太尉年纪渐长。依奴才之见，王宁将军就不错，才刚刚大胜苗国凯旋，应对边防之战，定是很有实战经验。”
“王家......他们可是外戚。”
“正是外戚，自家人才会帮自家人。”
裴金乐微微惊诧，没想到康之茂作为宦官之首，竟站在外戚这边。
不过，这倒不是康之茂表明自己在站队，作为宦官就应当好好在后宫们照顾好主子们的生活起居，本是不允许干政的。
而他答应了顾相思。
顾相思替他解围，不惜得罪魏措，把魏小公子踢成这副模样，必是要和魏措结下深仇。
他很感激顾相思不仅作为公主居然会为奴才们出头，还是为一个阉人出头。
此事被那日的小宫女往后宫一传，整个内侍省上下的太监们无一不钦佩顾相思，就连太医院那些人三天两头地往魏府跑，所有人都知道了魏小公子被淳熙公主踢得终生不能人道，替阉人出了一口气。
魏措再怎么捂住下人们的嘴也还是被在暗地里传得沸沸扬扬。
宫里许多太监都开始默默站在淳熙公主这一边。
顾相思帮了康之茂一把，他也想帮回她一把。
“说到底都是一家人，先皇后是护国大将军王舟的亲侄女，王宁又是他嫡亲，就连去年送进宫里的王昭仪也是王宁表妹。”
“王宁将军被派驻守南疆十几年无诏不得回京，外戚被削弱得太厉害，凡事都讲究个平衡。”
“还有，刚刚太医去王昭仪宫里诊脉，还热乎的消息——”
康之茂说着凑近裴金乐耳边，“昭仪有喜了，这可是您的嫡长子。”
裴金乐听罢一惊，“当真？！”
他后宫嫔妃寥寥无几，自从坐上轮椅后就对那档子事没什么兴趣。不过前些时日烦闷诏了个小昭仪，竟然阴差阳错，正好是王家人，又正好在此时有喜。
莫不成，这是天意？
康之茂语重心长道：“皇上，自家人才会甘心给自家人卖命啊。”
这话算是说进裴金乐心坎里，他从不觉得康之茂有丝毫僭越，反而有些欣慰康之茂居然可以解他之忧了。
从前先帝在世时，护国大将军王舟便是当时势力最大的外戚，与如今的魏措旗鼓相当，若不是在先帝和将军相继去世，魏措也不会在今日一家独大。
裴金乐开始觉得，他自己并非是单打独斗，空洞许久的心底，好似在有什么东西逐渐填满，给他力量。
他蓦地又笑起来，双眼弯弯似柳叶，抓起康之茂的手握在手心拍了拍，“小康子，这话怎么不早说。”
裴金乐提起朱笔，在那份拟定刘统领领兵北伐的奏疏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，底气满满地写上几个大字：【朕不准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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