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西太原的暴雨像倒灌般砸在矿区铁皮屋顶上，陈默的AJ鞋陷进黑褐色泥浆里，鞋底的LoGo被煤粉染成灰黑色。他跟着戴红安全帽的矿工老张钻进巷道，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味，头灯照亮前方渗水的岩壁，水珠顺着生锈的支架滴落，在矿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。
“陈总小心脚下！”老张的山西腔在狭长的巷道里回荡，矿灯照见铁轨上的积水，“这矿硐深300米，三十台抽水机24小时排水，电费比煤价涨得还快咧！”他突然停下，用矿灯照向岩壁上的裂痕，“上个月刚塌了半米，现在还敢让你们下来，真是要钱不要命。”
王德发举着手机往上晃，信号格从两格骤降至无服务，镜片上蒙着水雾：“不是说中国神华股息率15%吗？咋连抽水机都用的1998年的老型号？”他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，手电筒照向墙角的抽水机，斑驳的铁锈覆盖着“上海水泵厂 1998”的铭牌。
陈默摸出便携式气体检测仪，刚走二十米，红灯突然狂闪——甲烷浓度1.5%！报警器发出蜂鸣，三人瞬间绷紧神经。老张一把拽住他们往回跑，胶靴在积水中溅起水花：“超过5%就炸，前年隔壁矿就没了三个兄弟！”潮湿的巷道里，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交织，陈默后背的冷汗混着雨水浸透衬衫，矿灯在奔跑中晃动，岩壁上的阴影像极了K线图上诡异的下影线。
县城网吧的劣质空调嗡嗡作响，陈默盯着东方财富终端，三组数据在屏幕上跳动，荧光映照着他发青的眼下：
- 自由现金流：-22.3亿（2023年中报，连续三年为负，比193章里房企的现金流黑洞更刺眼）
- 筹资活动现金流：+38亿（新增短期借款，利率4.8%，资金流向标注“用于股利分配”）
- 分红支出：23亿（其中14亿来自借款，占比61%，分红率15%远超市盈率）
“王胖子，算笔账。”陈默敲了敲键盘，烟灰落在“股息率15%”的研报上。王德发叼着辣条凑近，计算器按得啪啪响：“借款38亿，分红23亿，光利息每年就1.8亿，分红率比借款利率高两倍——这不是倒贴钱搞分红吗？”他突然指着股东名单，“前十大股东质押率85%，平仓线130%，现在股价距警戒线就差7%！”
周远山的视频电话突然切入，画面里老人正在啃馒头，身后是堆满酒瓶的书桌：“查‘其他应付款-关联方’！”陈默秒懂，调出明细发现38亿借款中，25亿流向“鑫源投资”——第三大股东的关联公司。“这是用借款给大股东分红，再通过质押套现的套路！”他想起196章里康宁生物的商誉对赌，原来高股息的糖衣下，裹着质押爆雷的炮弹。
次日的太原万达文华酒店，水晶吊灯映照着西装革履的股东们。神华财务总监正在台上侃侃而谈：“我们坚持每年分红不低于净利润的50%，打造煤炭行业的现金奶牛……”
“请问王总！”陈默突然举手，故意操着河南口音，“自由现金流连续三年为负，61%的分红资金来自借款，是否违反《证券法》第135条‘禁止虚假分红’？”全场寂静，针落可闻。保安刚要上前，主席台侧门冲出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——竟是康宁生物并购案的中间人李总！他皮笑肉不笑地插话：“这位朋友可能看了假财报，我们刚中标智慧矿山项目，未来现金流将大幅改善……”
“智慧矿山？”陈默亮出手机里的照片，抽水机上“1998年出厂”的铭牌清晰可见，“我在井下拍的设备，比我工龄还长，这就是您说的智慧？”会场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，李总的镜片闪过一丝慌乱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袖扣。
深夜宾馆突然断电，陈默的笔记本自动连接上“神华调研wiFi”。他冷笑一声，反手植入追踪程序，Ip地址让他瞳孔收缩——证监局大楼！“王胖子，穿透股东结构！”王德发的键盘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，股权树状图层层展开，第三大股东“鑫源投资”的实际控制人，赫然是李总的小姨子，而鑫源投资的唯一资产，是一家注册资本500万的煤炭贸易公司。
资金流向图在屏幕上铺开，像条吞噬资金的巨蟒：
1. 神华借款38亿→分红23亿→大股东获得12亿→转入私募‘金牛3号’（李总担任投资顾问）
2. ‘金牛3号’80%仓位重仓神华→股价拉高后大股东质押套现→偿还借款并循环操作
“用分红款护盘，再质押融资，循环割韭菜！”王德发拍桌而起，泡面汤溅在键盘上，“和194章飞跃体育的存货闭环造假一个套路！”陈默调出海关数据，神华上半年进口澳洲煤暴增300%，但坑口库存监控显示——煤堆高度三年未变，报关单上的吨数竟是实际储量的五倍。
次日雪球论坛，热帖《惊爆！神华调研发现真金白银》冲上首页，配图是陈默在矿区的背影，文案写着：“私募大佬秘密加仓，股息率吊打银行存款！”评论区瞬间沸腾：
- “跟着陈总买神华！”（Ip江苏，凌晨三点发帖，机器刷评特征明显）
- “15%股息率，稳赚不赔！”（Ip广东，同一账号半小时内回复20条）
陈默查看照片元数据，拍摄时间显示昨天14:00——但那时他正在300米深的井下，手机根本没有信号。他突然想起196章里康宁股吧的控评，庄家的舆论战永远比财报分析快三步。
暴雨拍打宾馆玻璃窗，陈默盯着分时图，明明早盘证监会发了问询函，股价却逆势上涨3%，卖一位置的万手压单每隔十秒就撤单一次。手机震动，李总发来短信：“陈老师，金牛3号给您留了5000万额度，年化20%起，比神华股息率还高哦。”短信末尾附了张照片——昨夜断电时，他在财务室翻找账本的背影。
王德发抱着泡面冲进来，面色惨白：“默哥！神华预付给‘鑫源物流’8个亿，但那公司只有三辆卡车，全抵押给小额贷款公司了！”他调出企查查，鑫源物流的经营异常信息多达17条，“这8个亿，怕是有去无回啊！”
陈默摸着口袋里的锂云母标本，棱角刺破指尖。周远山的话在耳边响起：“高股息是资本市场的蒙汗药，等散户尝着甜头，镰刀就该落下了。”窗外，运煤卡车的灯光在雨幕中闪烁，像极了财报里那些虚增的现金流数字——看似明亮，实则每一束光都照着散户的血路。
他突然想起190章里妙可蓝多的融券陷阱，193章里房企的现金流魔术，此刻的神华股息率神话，不过是庄家换了身“现金奶牛”的马甲。打开模拟盘，神华的K线图上，15%的股息率标记像个鲜艳的诱饵，吸引着无数散户追高，却没人注意到下方的mAcd早已顶背离三个月。
“准备做空吧。”陈默点燃一根烟，烟头在黑暗中明灭，“当自由现金流连续三年为负，当分红依赖借款，当大股东质押率超过80%——这不是现金奶牛，是随时会爆的定时炸弹。”
王德发咽了口唾沫，手指悬在键盘上：“可散户都盯着股息率呢……”
“所以庄家才会用舆论造势。”陈默调出周远山发的《财报防雷手册》，翻到“高股息陷阱”章节，“记住，真正的现金奶牛，自由现金流必须覆盖分红，筹资活动现金流长期为负的公司，股息率越高，雷越大。”
暴雨渐歇，矿区的探照灯在晨雾中亮起，照亮运煤轨道上的积水。陈默望着远处的矿井，突然明白：资本市场的每个数字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，高股息率的背后，可能是大股东的质押套现，可能是关联方的资金腾挪，更可能是散户的血肉长城。而他能做的，就是像周远山说的那样——“看见借款分红超过50%，跑得比甲烷爆炸还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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