拽了猪尾后，李登感觉自己双手沾了奇怪的味道，哪怕用澡豆洗了好几遍，臭味尚存：“老卢，你是不是在整我？非要让我抓最脏的地方？”
卢肃和傅谦二人正忙着分肉，香猪肉肥瘦均匀，肥肉部分像白玉，瘦肉红润泛着油光。不愧是杨骁心心念念的肉，看起来就美味。
一整头小香猪在二人的刀下快速被分割，不同部位的肉或者成了大小均匀的肉块，或者成了厚薄相仿的肉片，没有一点浪费。
听到李登的话，卢肃头也不抬：“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？让你抓猪腿，你也要有这个力气啊，万一猪腿一蹬你飞出去了，大过年的不就难看了么。”
李登哭笑不得：“我看出来了，你就是故意的……”
卢肃这家伙一定是记恨自己动世家的时候没提前打招呼，现在秋后算账了。
这不，话还没说完，就见卢肃将切好的肉块丢入木盆中后，对着自己吩咐道：“小李，你帮忙把这盆肉端到院门口去。过年了，让那群小兔崽子吃点好的。”
小李？！
李登眨眨眼，难以置信的看着卢肃：“若是我没记错，你比我大不了几岁？”
卢肃笑道：“哪怕大一日也是大。”
李登笑了笑，卷了袖子，认命的去搬那一大盆肉。可是他的双手还没碰到木盆，就见一双有力的胳膊从旁边伸出，轻轻松松搬走了眼前的肉。
抬眼看去，就见傅谦迈着大步，将满满一盆肉送到了院外。
李登拱拱手，笑容满面：“傅护院，谢谢啊。”
傅谦放下肉后对着自己微微颔首，引得卢肃直瞪眼：“傅兄弟，我们兄弟一场，从没见你这么关照我。李登借你多少钱，你要这么偏帮他？”
傅谦一言不发，微笑着转身向着不远处的小厨房走去。
卢肃摇头直叹气：“瞧瞧，老卢我离开家门没几日，就被人挖了墙角。傅兄弟啊傅兄弟，咱俩同穿一条裤子的情谊，你就这么弃我而去了啊……”
傅谦脚下一滑，险些被门槛绊倒。
笑闹声中，李登就听火堆旁边的师乐安问道：“老卢，你怎么没回范阳？不回去看看卢学正吗？”
卢肃闷声道：“前几天命人送了两车年礼过去，我就不回。大过年的，见面了尴尬，再说他桃李满天下，不缺我探望。”
卢定野和范阳卢学正的事，李登也听人说了一耳朵。谁能想到纵横沙场的卢定野将军会有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？
不过今日能聚集在小院中的人，每一个人都有沉重的过去。
见卢肃不再揪着自己使唤，李登也乐得自在。
他挤到了火堆旁，伸出双手凑近火堆。经过一段时间的燃烧，火堆中的木材已经变成了黑褐色的炭火，正是烘手和烤肉的好状态。
指尖传来了恰到好处的温暖，木材燃烧的烟火味混合着炙肉的香味霸道地冲入口鼻中。
真香啊~
不知道肉熟了没？
这么想着，李登眼前突然多了一串烤得金黄的肉串。抬头看去，就见谢昭眉眼弯弯招呼道：“刚烤好，先来先得。”
香猪肉烤出了油脂，撒上花椒和盐磨成的调味粉，吃起来满口酥香。比起平日里小厨房送来的炙肉，从火堆旁现烤出来的肉沾满了烟火气，
李登吃的这串肉片切得薄，两口就吃完了。
见李登意犹未尽，谢昭指了指他身后：“那边有串好的肉，你可以亲自动手试试。相信我，自己动手烤出来的肉，味道更香。”
李登回头看去，只见他身后的矮几上放了几个餐盘，餐盘上除了用竹签穿好的肉外，还有菌菇和菜蔬，甚至还有他早上吃的馒头切成的片。
捏了一把竹签回到火堆旁边后，李登听见师乐安正在问谢昭：“皇室守岁就是大家聚在一起看宴会？十几道菜从宴会开始吃到宴会结束？那不得凉透了？好几个时辰啊，就这么呆坐着不难受吗？”
谢昭笑着回答道：“不只是餐食凉透，屁股受罪的事情，乐安知道胙肉吗？”
端王妃显然不知道，她双手捧着杯子，双眼亮晶晶的等着谢昭讲解：“那是什么肉？”
胙肉是祭天用的肉，每逢年节时，皇室都会祭天。祭坛上的胙肉享受了香火，被众人认为是神明吃过的肉，比起其他肉食更加高贵。
祭拜结束后，圣上会将胙肉赏给后宫妃嫔和朝中重臣。得到胙肉的朝臣和妃嫔们得感激涕零，美美吃下，感谢圣上隆恩。
但是！
无论被选中做胙肉的牲畜有多肥美，品种多么优良，胙肉是不加调料的。在沸水中滚上一圈，就这么上了祭坛，切开后里面还带着血。
尤其是到了年底，长安城那叫一个冷，胙肉下祭坛的时候都被冻成了冰坨坨。
谢昭身为圣上第六子，除了去年和没学会吃饭的那两年逃过了胙肉后，其他的年月，他没有一次能逃过。圣上对他格外偏爱，每次给他的胙肉都和太子的一样大。
“分肉的时候，朝臣们捧着结了冰的肉感激涕零的啃。皇子们会好一些，御膳房会将胙肉取回去切碎了，拌点盐再给我们端上来。”
品尝着酥香的炙肉，谢昭心有余悸道，“一碗半生不熟的胙肉带着冰碴，其他菜可以不吃，这碗肉一丝都不能剩。每次参加除夕宴会，看到那些朝臣跪拜着感激涕零吃肉，我其实也想哭。”
“太难吃了……”端王爷想想都觉得委屈，“遭罪啊。有两年吃了胙肉后，没能撑到宴席结束，我就开始肚子疼。”
李登认同地点了点头：“是啊，遭罪。”
在长安时，李登只是个律博士，没有资格参加宫宴。他知晓只有天子信任的大臣才能吃到胙肉，对于胙肉他曾经无限憧憬，不知道那是什么美味。
直到恩师知晓了他的愿望后，特意从宫宴上带了一小块胙肉回来……
吃完了那一片没滋没味的胙肉后，李登狂拉三天。
那之后对于胙肉，对于宫宴，他再也不抱有期待了。
师乐安：！！！
听着谢昭的述说，她也觉得遭罪，半大的孩子在大年夜吃着半生不熟没有味道的肉，不拉肚子才怪。
“除了胙肉，还有什么热菜吗？”师乐安想了想，“将胙肉摁在热汤里面烫一下可能会好一点？”
谢昭遗憾地摇了摇头：“御膳房到摆宴的行宫接近一里远，就算出锅时的汤滚沸，从布菜开始到菜上桌，也没什么温度了。”
“哪怕行宫中摆了无数的火盆，除夕宴给我的最大感觉是冷和厌倦。坐在四处漏风的大殿里，哪怕歌舞再精彩，也还是令人焦躁。”
“宫宴前祭天，需要耗费半日，宫宴又要持续到深夜，实在令人疲乏。睡上一两个时辰，又要起身朝拜祈福……实在累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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