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暴晒下，远远望去，篮球场的水泥地，上层的空气热的跟空间扭曲似的。
只一个上午，整片操场，七年级15个班、八年级17个班、高一12个班、高二10个班，几千号学生都黑了一个色号。
迅哥曾曰：只军训，不玩耍，聪明孩子也变傻。
许琛、张菲、刘涛，这三剑客多鸡贼啊，10点50休息的时候，打着买水的借口，直接溜了，用身体的缺席完成了对集体规训的温柔反叛。
教学楼区域，太阳一点照不进来，楼与楼之间撒下大片的凉荫。
宽大的水泥路边，一棵棵银杏迎风招展。
凉爽又安静。
九年级、高三、复读班在班里学习，其余全在操场，教学楼区域外边连个学生都没有。
一棵银杏树下，许琛、张菲、刘涛仨人，一人拿着一瓶娃哈哈纯净水，显得特别突兀，任谁一看，都像逃避军训的消极分子，都得过来盘问一下。
“在这站着也不是个事，等会碰见老师就麻烦了。”刘涛无聊的抛起纯净水，又接住。
张菲靠着银杏树，提议，“要不去我家。”
学校建校的时候，在西北角盖了一排房子，二层小楼，带院子，是给老师们的福利房，可以花钱购买。
张菲他爸是校长亲弟弟，优先买了一套，和校长是邻居。
后来学校规模越来越大，在这排小楼后面又建了两幢5层高的小区房，老师们购买价格优惠，一套两室8万左右。
不过这一排小楼，因为住户的原因，依然有着独特的地位。
小楼的住户不是校长就是主任。
“我可不去你家，这个时间段去你家，跟闯龙潭虎穴有啥区别，冷不丁就碰到那个主任，还有可能碰见校长。”
许琛忙摆手，一脸抗拒，他想了下，心里惦记着卖水的事，便道，“先去4号待一会儿，正好我有点项目要和光哥谈谈。”
“也行。”
刘涛、张菲一听，一致同意。
4号，是食堂窗口的顺序，光哥，是食堂四号的老板，全名贾明光。
学校食堂，南北是两排窗口，从西到东依次是一至十二个窗口。
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习惯，女生吃饭从来都是在北边窗口，男生吃饭一直是南边窗口。
学校没有明文规定，但学生之间却好似彼此有默契一般，彼此不越雷池。
不过对于窗口的后厨，就没有这么明显的分界。
他们三人要去的4号，就是北边女生窗口4号的后厨。
后厨是一排房子，被食堂的棚顶给包裹着。
房子北边砌了一道墙，留出一条两米宽的小巷子，方便电动三轮进出，搬运食物。
巷子里的路坑坑洼洼，表层泛着油光。
墙根底下堆着一溜东西，有化肥袋装着的大白菜，有电动车，有蜂窝煤，还有没来得及清理的垃圾。
仨人避让着脏水，进了四号后厨。
一个20平的房子，门口左手边贴墙摆着灶台、厨具，还有个金属架子，摆满了白菜、菠菜、粉条、豆腐干。
右手边墙壁放着一个条几，摆着电视，电视里放着虹猫蓝兔七侠传，黑小虎与蓝兔联手正与百毒黑天王激战。
虹猫蓝兔的剑气穿透食堂电视屏幕，演绎出一片侠义的江湖。
你可别说，这动画片可比古偶有意思多了！
人设鲜明！
侠骨柔肠！
而不是只会嘤嘤嘤的谈恋爱！
房子有一个隔断，留了一个门，从那个门过去，就是摆放食物的长台，三米长，表面贴白瓷片，外边用透明玻璃隔着。
“来了。”
厨师正在炒菜，一大锅白菜炖粉条，回头看了一眼，见是他们三人，熟稔的招呼了一句。
4号是他们经常来的地方，跟厨师熟悉的不得了。
有时候月末几天，饭钱不够，他们就记账，月初再给。
月初把账结清，他们的饭钱又没了，还得记账。
月光族、提前消费，是让他们给玩明白了。
老板是贾明光，他们一直都喊光哥。
光哥一家子都在这。
媳妇帮忙打下手，他们不知道叫啥名字，都是叫嫂子。
贾明光还有一个女儿，跟他们一个年级，而且还一个班，叫贾雯，名字很像贾静雯，长的也像。
仨人应了一声，张菲、刘涛各自拉过一个小马扎，利索的坐好，盯着电视里正打的激烈的黑小虎、蓝兔、百毒黑天王。
“蓝兔真漂亮！”
刘涛托着下巴，对着一只兔子犯花痴，“如果拍真人版，我都想不出来谁能有这气质。”
“我女神刘亦菲肯定够格！”张菲脑回路能跟刘涛对上，接话道。
“拉倒吧，她够仙，可不够飒！”
“我不许你这样说我女神！”
瞅了眼提到各自女神跟犯花痴一样的两人，许琛见怪不怪，这俩人上辈子到老了也没改变这沙雕性格，“艹……你俩真鸡儿是海边盖房子……浪到家了。”
“癞蛤蟆跳悬崖，你装什么蝙蝠侠，一边玩去，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掺和。”刘涛目光依然投注在电视里的蓝兔身上，对他摆了摆手。
张菲斜了他一眼，用词特别文雅，“还以为粪车爆炸了，原来是你说话了。”
“沙雕！”
他也懒得搭理这俩二货，目光扫了一圈屋子，定在一个透明的桶上。
桶内绿莹莹的，一整桶的苹果汁。
他经常喝，小杯一块钱，大杯一块五。
这正是他说的要和光哥谈的项目。
当看到操场上军训的学生们买水时那供不应求的场面时，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光哥调制的苹果汁。
他之前就听光哥女儿贾雯说，他们家苹果汁全是用添加剂调制的，成本低的离谱！
之前他听听也就算了，现在他重活一回，见惯了后世的科技与狠活，脑子那叫一个活泛。
他萌生卖水的想法后，首先就想到了这儿！
你说这不巧了吗？
刚好他没钱，又想卖水。
那成本低廉的苹果汁不是首选！
他走到桶边，曲指敲了敲，发出铛铛的声音，里面的苹果汁泛起道道涟漪，“光哥，苹果汁咋做的？”
贾明光炒完白菜炖粉条，正拿着大勺子往大铁盒里舀，头也没回，道，“苹果汁苹果汁，你说是咋做的，苹果榨成汁做的呗。”
他过去帮忙，和贾明光一人一边抬着一铁盒的白菜炖粉条，穿过小门，放到窗口的长台上，“光哥，你卖我点苹果添加剂呗。”
“你买它干啥？你又不做苹果汁……”
贾明光顺嘴接道，话出口才反应过来，这句话变相证明了他这有苹果添加剂。
贾明光避开许琛的目光，低头在围裙上擦擦手，“你买苹果添加剂找我干嘛，我又没有。我那苹果汁都是用新鲜苹果现榨的。”
“嗯，是，都是现榨的。屋子里连个榨汁机都没有，你用手掰碎生榨啊！
哎呀！我在这儿吃了三年饭，我吃我妈做的饭都没吃你做的饭多，咱俩这是多深厚的感情！”
“就是厨子和食客的感情。”
“你看，油盐不进是不是，咱们谁不知道谁啊，你给我撩个实底，卖我几瓶。”
他现在的心理素质和脸皮那是经过上辈子几十年千锤百炼的，质量杠杠滴！
面对光哥的推脱，他根本不当回事。
从兜里掏出一根红旗渠，递过去，待贾明光接过，伸手一指长台下方塑料袋里的成摞的500毫升的塑料杯，“再卖我一些盛果汁的塑料杯。”
“不是，你要这些东西干啥？”贾明光把烟夹在耳朵上，见实在推脱不掉，道，“做苹果汁啊？”
“不行吗？”
“……”
贾明光无语的看了他片刻，道，“真要买？”
“嗯。”
“行吧，添加剂在电视柜下边，塑料杯在台子下边，你要多少自己拿吧。”
“什么价？”
“添加剂一瓶10块，杯子5毛。”
“……”
他玩味的瞅着贾明光，也不说话。
玛德，这么黑！
贾明光被他看的都不好意思了，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，“你瞅啥！我可有你嫂子了。”
“艹，你没嫂子，我也看不上你啊！我不好这口！
欸～你别想拿话岔过去！
光哥，初中三年，我在你这吃了三年饭，交了三年饭钱，别跟我扯犊子。
添加剂我就不说了，那果汁你卖一块五，杯子成本5毛，占售价三分之一，你觉得我会信吗？我好歹现在也有初中文凭了，别拿我当小孩子骗。”
他将三年饭钱转化为谈判筹码，将情感债务直接精妙的货币化。
他脚尖踢了下长台下塑料袋里的杯子，“杯子一毛钱一个，给我拿5块钱的。添加剂拿一瓶。”
“杯子本来成本价给你，不挣钱。这样吧，杯子两毛钱，算贴补我路费。”
“行，成交。”
他拉过贾明光的手，握着晃了晃，“贾老板，合作愉快。”
“嘿！你小子！东西自己搬吧，外面还有俩哼哈二将，劳力够用。等会把钱给你嫂子。”
“我吃饭都记账，哪有钱给嫂子？”
“那你怎么买？”
“记账！”
“艹！下次再给你做饭，非给你多放三勺盐，我齁死你个空手套白狼的玩意儿。”
贾明光气笑了，甩开他的手，扭头回了里屋。
搞定了可食用苹果添加剂、塑料杯，他心情大好，瞅着屋里小马扎上正看虹猫蓝兔七侠传看的起劲儿的张菲、刘涛，都觉得可爱起来。
正如动画片里的七剑合璧，此刻他的商业野心、同侪义气与生存智慧都在食堂油污里完成了合体。
呵，好歹也是在商业上走出了第一步啊！
这一步一定要走出个虎虎生风，走出个一日千里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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