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母妃，你说什么？你在说什么！”云洵浑身一颤，不可置信地看着宁贵人。
甚至忍不住摇晃她的身体，想让她清醒！
周围的人也听到了。
一个个震惊不已。
宁贵人止住了笑，神色变得认真且严肃：“我说，静安殿的大火是我烧的，即便九皇子死了，我也要他尸骨无存！
“天牢的大火也是我放的，我想烧死靖王，让你成为你父皇膝下最年长最出色的皇子，那么你被册封为太子就指日可待了！”
她字句清晰，叫人听得真真切切，一点都不像是疯子所言。
但云洵还是道：“母妃您又发病了吗？您一定是又发病了，所以才说这些糊涂话！”
“我发病了吗？”宁贵人问，脸上有点点笑意，她一把推开云洵：“不，我没有发病，我从来就没有疯过！”
云洵没防备，竟一下子被她推开，脚步踉跄差点倒地，被纪明薇及时扶住。
而宁贵人已经扑到皇帝跟前。
“既然事情已经败露，不管我怎么说都是死路一条，既然如此，我也不怕皇上知晓真相了。”
崔绍和身边侍卫已经抽出长剑，将宁贵人团团围住。
站定之后的云洵，想要过来护住宁贵人，却被侍卫拦截在外面。
纪明薇拉住他，压低声音道：“王爷，先别着急，看看再说。”
云洵没再往前，但他眼眶猩红，定定地看着他的母亲，不知母亲还会说出怎样惊世骇俗的言语。
只见宁贵人仰头看着皇帝，脸上出现挑衅的表情：“皇上真是有眼无珠，这么久了居然还查不到给九皇子下毒的人是谁，也查不出怀明公主到底是谁被杀死的，真是太蠢了，枉为皇帝！”
皇帝脖颈上青筋一根根突起，他死死盯着宁贵人看，从未想过有朝一日，会被一个疯子贵人说他蠢！
不，他甚至从未想过，有人敢这样骂他！
他忍了又忍，才没有一把掐死眼前的疯女人！
“反正今晚放火烧毁九皇子尸体，烧死云濯的事情，被你发现了，我也不怕告诉你，给九皇子下毒的人是我，杀死九皇子的人也是我，瑄王妃不过是给我打掩护而已！
“她是我的儿媳，她对我儿痴心一片，我下的命令，她不敢不从！
“怀明公主也是我杀死的，就在天牢附近。那天晚上我放火烧天牢，本意是要烧死云濯的，谁知道那死丫头忽然冒出来，看见了我的所作所为。
“她吓坏了，跪在地上求我放过她，我怎么会放过她呢？放过她，我就得死了，洵儿也会被我连累。
“所以我假装放过她，却趁她转身的时候，将她杀死了。为此，洵儿还责怪我呢，说怀明公主是他的妹妹，我怎么可以如此残忍？
“但是我能不残忍吗？不残忍，受害的就是我们母子了，在这件事上，洵儿犯下的罪不过是知情不报而已。
“把怀明公主送去将军府污蔑兰将军，也是我的意思，谁叫那家伙要将我洵儿置于死地呢？就算他是堂堂将军又如何，我一样要杀死他！”
随着宁贵人的言语，一字一句讲出来，众人错愕了，真是如此吗？
当真如此吗？
“母妃……”云洵也呆住了，愣愣地看着宁贵人。
纪明薇却抿了抿唇，死死扣住云洵的胳膊，不让他动。
“怎么，皇上不相信我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吗？”宁贵人微微踮起脚尖，凑近皇帝耳边：
“事到如今，我便和皇上说实话吧，我从未发疯过，我一直都很清醒！”
皇帝的手，终于还是落在她的脖子上，慢慢收拢：“你为何要这么做？”
“父皇！”叶青雪踏前一步，出声道：“父皇不要被宁贵人欺骗了，她说这么多、做这么多，不过是为瑄王洗脱罪名而已！
“真正的罪人是瑄王，根本不是宁贵人！很多时候，生母为了自己的孩子，是可以牺牲自己性命的！”
瑄王夫妇害死了那么多无辜之人。
还害得云濯差点被处死。
绝对不能让他们两人洗脱罪名！
皇帝忽然被点醒，蓦地松开手指，松开宁贵人的咽喉，方才他真是被气疯了。
宁贵人咽喉难受，剧烈地咳嗽了好几下，把苍白的脸咳成了红色，但她还在笑。
“为洵儿洗脱罪名？哈哈，难道今晚上放火烧灵堂的人不是我吗？烧天牢置云濯于死地的人不是我吗？你们都亲眼看见了，还说我是在为洵儿洗脱罪名？
“我这么多年装疯卖傻，就是为了活着，今晚我犯下这么多死罪，你们却说我是在为云洵洗刷罪名？太好了，皇上不问我的罪，实在是太好了，我还可以继续活着！”
皇帝的脸色，再次寸寸阴沉下来。
如果说宁贵人这么多年都是在装疯卖傻，那他这个皇帝就是被骗了十多年的傻子。
这传出去，他将丢尽颜面！
偏偏宁贵人还不怕死地扑上前，抓住他的衣襟：“皇上，九皇子是不是我下毒害死的，怀明公主是不是我杀死的，你派人搜查我的寝宫便知晓了，看看里面是否有证据。”
皇帝想要扯开宁贵人，根本扯不开，她的力气竟大得出奇，皇帝更生气了：“你们还愣着干什么？拿下她！”
侍卫这才反应过来，迅速上前，将宁贵人扣住往后拽，和皇帝之间拉开距离。
“哈哈，你们去搜查我的寝宫啊，搜查了不就知道了吗？我寝宫里还留着怀明公主死之前的东西做纪念呢，我要时刻提醒自己多么厉害——把皇子和公主都给杀了，还没人知晓！”
宁贵人仿佛陷入癫狂了。
说出的话全都是在火上浇油，让皇帝的怒火越演越烈，最终还是下令搜查宁贵人的寝宫。
“皇上，从宁贵人的寝宫搜查到了这两样东西，这盒子里面已经空了，但是还剩下些许粉末；还有这盒子里面是染血的珠钗。”
宁贵人笑起来：“那是浮生梦的粉末；那珠钗是怀明公主死之前戴在头上的，她死了之后我就拿下来了。”
皇帝脸色冷沉，叫太医来查验那毒药，又叫怀明公主身边的嬷嬷和宫女来认那珠钗。
太医战战兢兢道：“皇上，这确确实实是‘浮生梦’的毒药。”
嬷嬷和宫女哭着说：“皇上，公主殿下失踪那天晚上，头上戴着的的确是这支珠钗。”
宁贵人道：“皇上，现在您相信了吗？相信我才是害死九皇子和怀明公主的凶手了吗？”
皇帝眼神阴鸷不已，一时间没有言语。
叶青雪的指尖抠进了云濯的掌心，这很明显是宁贵人故意把瑄王夫妇的罪名，揽到她自己头上，为的当然是保住瑄王夫妇的性命。
皇上不会蠢到相信吧？
不过话说回来，事情是瑄王夫妇做的，为何宁贵人宫里会有毒药和怀明公主染血的珠钗？
看云洵方才的反应，他显然不知道他母妃的计划，难道是纪明薇一早就做好准备，如果事情败露，就让宁贵人去顶罪？
这也不是不可能，毕竟云洵是宁贵人的孩子，母亲为了孩子，总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，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，也在所不惜。
叶青雪想到小宝。
如果能用她的性命，换得小宝的生，她也义无反顾。
但是，皇帝会相信吗？
纪明薇哭出声来：“母妃你糊涂啊！夫君与我说过，做个闲散王爷，生养几个孩子，只要您身体健康，他就心满意足了，您这样做叫夫君的心都碎了！”
仿佛遭受不了这样的打击，纪明薇抱住云洵，拉着他一起痛哭。
云洵似乎明白过来了，他呆愣愣的，一时间忘记了反应，或者说他不知该如何反应。
——为了自己和纪明薇的性命，要不顾母妃的生死吗？
云洵喉咙干涩，一颗心被泡在苦水里，被一把钝刀子不断凌迟，他说不出话来。
“父皇……”叶青雪拉着云濯再次上前，想要阻止宁贵人顶罪，但是宁贵人不知哪儿来的力气，忽然挣开侍卫的钳制，再次扑向皇帝。
在皇帝动手之前，她抢先一步贴在皇帝耳边，小声道：“此事关乎皇上百年名誉，皇上最好听我把话说完！”
皇帝的手，最终落在她的胳膊上，慢慢地收紧五指，扣住她，垂眸盯着她的脸，颇有些咬牙切齿道：“你说。”
“皇上知晓我为何要装疯卖傻十多年吗？因为我发现了皇上的秘密——
“皇上应该记得，那天晚上你其实发现了我，我吓得跳入水中，被你们认为是不小心跌落，醒来之后就疯了，其实我是为保命才假装发疯的。
“身为皇上，您一心想要云濯性命，却始终没成功，若是叫他知晓您的秘密，恐怕他会弑父杀君也说不定呢，您不是他和叶青雪的对手哦。”
什么？！
皇帝的手，几乎要将她的胳膊捏碎。
宁贵人脸色苍白一瞬，却浑不在意。
她贴着皇帝的耳朵继续道：“皇上别着急，我已经派人将这个秘密送到凉州，埋藏起来了。
“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出，九皇子和怀明公主当真是我杀的，今晚我甚至还放火烧九皇子灵堂，以及烧死靖王殿下，皇上完完全全可以处死我。
“但是皇上若不想秘密暴露出去的话，最好不要杀死我儿子，将他们贬去凉州即可。否则只要我儿死了，藏在凉州的秘密，便会曝光出来。
“皇上想当明君、想创造盛世、想名垂千古的愿望，就要彻底落空了，而且还要背负千古骂名。”
宁贵人笑盈盈的，眼底却尽是悲凉之色：“皇上自己选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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