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轻轻抬手，招来丁咚。
“带她离开吧，安排司机先送她回去。”
陆嫣然的声音平静清冷，没有一丝波澜，仿佛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。
丁咚会意，快步上前，搀扶着陆母。
陆母像个木偶一般，机械地随着丁咚挪动脚步，身体微微颤抖，眼神中依旧残留着未散尽的恐惧。
陆以豪本来满心担忧，不放心母亲独自离开，他的眼神始终紧紧跟随着母亲的身影，脚步也不自觉地朝着门口迈去。
可随后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，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，又停下了脚步，留了下来。
等其他人离开后，宽敞明亮的客厅里，只剩下陆嫣然和陆以豪两人安静地对坐着。
刚才紧绷的气氛随着陆母的离去渐渐消散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地板上，形成一片片明亮的光斑，可这温暖的阳光却无法驱散两人之间弥漫的寒意。
陆以豪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，身体微微僵硬，双手不安地在膝盖上反复揉搓，他时不时偷偷看一眼陆嫣然，眼神中满是小心翼翼。
见她面色平静，脸上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而露出丝毫生气的样子，仿佛刚才的那些事都没有发生过。
陆以豪犹豫片刻，才缓缓开口，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深深的愧疚：
“对不起，我今天好像又把事情搞得更糟糕了。”
少年的头垂得低低的，说话的语气也有点无精打采，满心都是对自己行为的自责与懊悔。
显然，今天的事态发展，不仅没有达到他的预期，在他看来，简直是朝着最糟糕的方向一路狂奔，无法挽回。
陆嫣然看着陆以豪垂头丧气的模样，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他第一次联系她见面时的模样。
那时的他骄傲自持，眼神中充满了少年人的自信与朝气，与此刻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截然不同，一时觉得有点好笑。
她轻轻扯了扯嘴角，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与释怀，态度坦然地开口：
“也不全是坏事，起码，让我认清了一些事情。”
她的声音轻柔，却在这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。
陆以豪闻言，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，猛地抬起头来。
他那清亮的眸子中带着点好奇，直直地看向陆嫣然，眼神中充满了期待，等待她继续说下去。
陆嫣然见状，没有丝毫隐瞒，轻嘲地补充道：
“起码让我知道有些人确实不值得让我挂心。”
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，却也有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。
陆以豪听到这个答案，想起刚才母亲在场时的那些表现，他一时间更难受了。
在他的记忆里，母亲一直是那个对自己关怀备至、温柔体贴的人，从来没有用刚才对陆嫣然那般刻薄无情的态度来面对过他。
在傅行止告诉他的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后，原本他还是有点难以想象，对自己千好万好的家人变了个人一般，会是什么样的场景。
可今天，通过母亲的表现，他忍不住开始想象父亲和奶奶在面对陆嫣然时是什么样的。
昏暗的房间里，父亲严厉的呵斥声，奶奶冷漠的眼神，陆嫣然孤独无助地站在角落……
哪怕只是在脑海里幻想一下那样的场景，陆以豪就觉得胸口像堵住一样，呼吸困难，无法承受。
此刻面对陆嫣然，他内心更加难受，且带着一种他现在还说不清的愧疚。
“姐……，对不起……，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。我……今天真的是想来道歉的，我没想让你难受。”
少年低着头，脑袋几乎要埋进膝盖里，开口的声音带着哽咽。
说话间，他的肩膀微微颤抖，几滴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在他的裤腿上，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。
陆嫣然静静听着，她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，有对少年的心疼，也有此时自己心境变化的感慨。
她轻轻叹了口气，轻声回应：
“我知道。”
“我只是……想着能不能让你们的关系缓和一些，才想着带妈妈来……找你道歉的，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。姐……，你别恨我……”
陆以豪抬起头来，眼睛红肿，满含泪水地看着陆嫣然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模糊，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。
说到最后，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几乎是边哭边嚎地讲完话。
陆嫣然无奈地看着少年脸上汹涌的泪水，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五官，此刻哭得很是凄惨，露出了陆嫣然已经许久不曾有过的狼狈样子。
陆以豪一边哽咽哭着，一边胡乱的抹着眼泪，精致的脸蛋被眼泪鼻涕糊得乱八七糟。
陆嫣然原本被少年的话惹得有些鼻酸，眼眶微微泛红，可看着他这副模样，什么心酸难受都放到一边了。
她的眼神里渐渐多了一丝笑意，仿佛在这一刻，她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同样无助的自己。
她扯过几张纸巾，微微倾身，伸手递给眼前哭得凄惨的少年，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，嘴上略带嫌弃地开口调侃：
“快擦擦鼻涕吧，不然，我要开始嫌弃你了。”
陆以豪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纸巾，下意识忍住哭声停了下来。
他那满是泪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，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悲伤与委屈。
然而，下一秒，一声响亮的打嗝声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嘴里发了出来，那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他的眼睛瞬间睁得更大，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迅速转为尴尬，仿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他立刻捂住嘴巴，动作慌乱又急切，满脸震惊的看着陆嫣然，眼神里满是无措。
陆嫣然被眼前的少年这般搞笑的模样逗得不行，原本还带着些许忧伤的氛围瞬间被打破。
她坐在沙发上，身体失去了平衡，歪向一边，忍不住笑弯了腰，笑声在客厅里回荡。
她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，连夹着烟的那只手都一直在颤颤悠悠地抖动着，烟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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