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理城外的那个边境小镇，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战场。
只不过，交战的双方不是远征军和鬼子，而是朱豪的第四十一军和张轸的第六十六军。
几百名川军士兵和几百名第六十六军的士兵，以镇子的主街为界，捉对厮杀。
砖头、瓦块、板凳、桌子腿，所有能拿得动的东西都成了武器。
叫骂声、哀嚎声、兵器碰撞声混成一片，响彻云霄。
最引人注目的，还是那群混在川军士兵中的光头。
这些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僧人，经过一个多月的伐木、开矿、修路，再加上顿顿有肉的滋润，一个个都练得身强体壮，凶悍无比。
他们手里没有枪，但抄起伐木的斧子、开矿的铁镐，那杀伤力比刺刀还恐怖。
一个第六十六军的士兵，刚用枪托砸倒一个川军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，旁边就冲过来一个赤着上身，浑身肌肉虬结的光头大汉。
那大汉手里拎着一把半人高的开山斧，二话不说，对着他就劈了过来。
那士兵吓得魂飞魄散，连滚带爬地躲开。
只听“咔嚓”一声，他刚才站立位置旁边的一张八仙桌，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。
“敢抢你佛爷的钱！老子今天把你超度了！”那光头大汉怒吼一声，抡着斧子又冲了上去。
这样的场景，在镇子的各个角落不断上演。
第六十六军的士兵们很快就发现，这群他们眼中的“秃驴”，简直就是一群怪物。
他们力大无穷，悍不畏死，打起架来根本不讲章法，完全是奔着要人命去的。
杜聿明派来的宪兵队，早就被这混乱的场面吓傻了。
他们只有几十个人，面对上千名杀红了眼的士兵，别说制止，连靠近都不敢，只能远远地朝天鸣枪示警，但枪声很快就被喧嚣的打斗声淹没了。
当朱豪带着警卫营赶到时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火爆的景象。
“军长，怎么办？”周卫国看着乱成一锅粥的镇子，皱着眉问。
“怎么办？”朱豪冷笑一声，“当然是帮自己人！”
他从车上跳下来，拔出腰间的毛瑟手枪，对着天空就“砰砰砰”放了三枪。
清脆的枪声，终于让混乱的场面有了一丝停滞。
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手，朝着枪响的方向看过来。
“所有第四十一军的弟兄，都给老子听好了！”朱豪站在吉普车的引擎盖上，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嘈杂：“给老子往死里打！打残一个，赏十块大洋！打死一个，赏一百块！出了事，老子担着！”
“吼！”
听到军长的命令和悬赏，第四十一军的士兵和那些僧兵们，像是打了鸡血一样，爆发出震天的呐喊。
他们士气大振，攻势更加凶猛，瞬间就把第六十六军的人打得节节败退。
第六十六军那边，带队的团长看到朱豪亲自下场“督战”，气得破口大骂：“朱豪！你他妈疯了！你这是要哗变！”
“哗变？”朱豪用枪指着他：“老子今天就先办了你！”
就在这时，远处传来密集的汽车轰鸣声。
张轸和杜聿明，几乎是同时带着大批部队，从两个方向赶了过来。
杜聿明看到镇子里的惨状，气得脸色铁青。
他从车上下来，还没开口，张轸就抢先一步，指着朱豪的鼻子骂道：“朱豪！你看看你干的好事！纵容部下，殴打友军，目无法纪！杜总司令，您可要为我做主啊！”
朱豪从吉普车上跳下来，拍了拍手上的灰，一脸无辜地说道：“张军长，你这话可就冤枉我了。我这是在帮你整顿军纪啊。”
“你放屁！”
“怎么是放屁呢？”朱豪指着一个鼻青脸肿，正被两个僧兵扶着的年轻和尚：“我这个兵，叫明通，是我们基建队这个月的‘功德状元’，一个人砍的树，比你们一个连都多。他今天高高兴兴地拿着我发的奖金，来镇上想给他娘买块布寄回去。结果呢？被你的人看到了，三五个人围上来，不但把钱抢了，还把人打成这样。”
朱豪走到杜聿明面前，一脸痛心疾首：“杜总司令，您评评理。我这些兵，辛辛苦苦为抗战搞建设，流血流汗。结果连自己用劳动换来的血汗钱都保不住，还要被友军抢劫殴打。这事要是传出去，以后谁还敢为国效力？这军心，还怎么稳？”
他这番话，说得慷慨激昂，占尽了道德高地。
杜聿明听完，脸色更加难看了。
他转头看向张轸，眼神锐利如刀。
张轸被看得心里发毛，他知道朱豪这是在恶人先告状。
但他手下的兵抢钱打人，这事肯定是事实，赖不掉。
“这……这肯定是个误会！”张轸硬着头皮狡辩。
“误会？”朱豪冷笑：“那我带着我的人，把你的军营也给‘误会’一下，你看行不行？”
“你！”
“够了！”杜聿明终于爆发了，他猛地一跺脚，厉声喝道：“都给我住口！”
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，所有士兵，不管是四十一军还是六十六军的，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，不自觉地低下了头。
“国难当头，大敌当前！你们不思如何杀敌报国，却在这里为了些许小事，自相残杀！你们的军人荣誉呢？你们的黄埔精神呢？都让狗吃了吗！”
杜聿明骂得声色俱厉，在场的所有将校，都羞愧地低下了头。
骂完之后，杜聿明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。
他知道，光骂解决不了问题，必须拿出处理方案。
他指着张轸：“张轸！你治军不严，纵容部下，惹是生非，罚你三个月薪俸！立即将所有参与斗殴的官兵关禁闭，抢劫伤人者，就地枪决！以儆效尤！”
张轸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，但面对盛怒的杜聿明，他一个字都不敢反驳，只能立正敬礼：“是！”
处理完张轸，杜聿明又转向朱豪。
所有人都以为，朱豪这个挑起事端的主谋，肯定会受到更严厉的处罚。
没想到，杜聿明看着朱豪，语气却缓和了下来：“朱豪，你的部队，战斗意志很强，这是好事。但是，也要注意方式方法。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，要先向司令部报告，不准再搞私斗。”
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：“你那个基建队，搞得不错。盟军那边，史迪威将军都跟我提过好几次，说你们效率很高，为保障滇缅公路的畅通，立下了大功。上峰已经知道了，决定给你部通电嘉奖。”
这话一出，全场哗然。
张轸更是瞪大了眼睛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打了一场大群架，朱豪不但没受罚，反而还得到了嘉奖？这是什么道理？
朱豪心里乐开了花，脸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，立正敬礼：“多谢总司令！多谢上峰！我朱豪一定再接再厉，为党国，为领袖，鞠躬尽瘁，死而后已！”
一场惊动了整个远征军高层的武装冲突，就这样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收了场。
张轸灰头土脸地带着人走了，临走前，他怨毒地瞪了朱豪一眼，那眼神仿佛在说“你给我等着”。
朱豪则春风得意，他走到那个叫明通的“功德状元”面前，亲自把他扶起来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崭新的大洋，塞到他手里。
“拿着，这是老子补给你的。以后谁再敢抢你的钱，你就用斧子，直接把他脑袋劈开！”
周围的僧兵们看着朱豪，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。
……
回到司令部，副官不解地问杜聿明：“总司令，您今天……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过了朱豪？他明明是……”
“你以为我想放过他？”杜聿明疲惫地揉着太阳穴，“你没看到吗？他那群和尚兵，一个个都快被他训成虎狼了。真要打起来，张轸那一个师，不够他塞牙缝的。”
“更重要的是，”杜聿明叹了口气：“史迪威和罂粟帝国那边，还在为入缅的事情扯皮。前线战事吃紧，戴安澜的200师在同古独木难支，急需增援。我现在手上能动的机动部队，除了我的第五军，就只有朱豪的41军了。”
“我需要他去打仗，需要他去啃硬骨头。这个时候，我不能罚他，我得捧着他，哄着他。”杜聿明端起茶杯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：“至于他和张轸的恩怨，就让他们去缅甸的丛林里解决吧。能活下来的，才是真正的强者。”
副官恍然大悟。
而此时，朱豪正哼着川剧小调，回到了自己的大院。
周卫国跟在他身后，欲言又止。
“想说什么就说，别跟个娘们似的。”朱豪一屁股坐下。
“军长，我只是觉得……我们这样，真的好吗？”周卫国终于问出了心里的困惑：“我们是军人，是来抗日的。可现在，我们又是伐木，又是开矿，还跟友军打得头破血流……我感觉，我们越来越像一群土匪了。”
朱豪看了他一眼，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起身走到院子中央，看着南方，那里是缅甸的方向。
“卫国，你记住。在战场上，能活下来的，就是好兵。能打胜仗的，就是好军队。至于用什么方法，是土匪还是正规军，史书，只会记载结果，不会在乎过程。”
他转过身，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。
“而且，你不觉得，当土匪，比当正规军……要快活得多吗？”
就在这时，一个传令兵飞奔而入，脸上带着激动和紧张。
“报告军长！司令部紧急命令！”
“大罂帝国终于扛不住了！日军已经攻入东吁，戴安澜将军的200师陷入重围！上峰死命令，远征军所有部队，即刻跨过边境，全线入缅作战！”
朱豪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嗜血的兴奋。
他猛地一挥手。
“传我命令！”
“全军集合！吃饭！睡觉！”
“天亮之后，我们去缅甸，发财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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