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锡九勒马回营，三百铁骑已按“三哨、五卡、九眼火盆”的阵势扎稳营盘：前排鹿角拒马，后阵劲弩上弦，暗哨隐于岩隙，火盆排作北斗。
确认无一处疏漏后，他才拖着一身尘沙，掀帘步入中军帐。
帐内灯火摇曳，江天飞、谭笑、紫霞仙子、秦三爷早已等候多时。
见他进来，四人齐刷刷起身，脸上都带着“你居然还活着”的复杂神色。
江天飞抢先开口，啧啧有声 ：“小九兄，听说洞顶塌时你一人祭起金吾轮，顶着万斤巨石让三十多条性命逃出生天？
——你是人还是铁打的罗汉？”
张锡九拍去肩头沙土，苦笑。
“铁罗汉也怕死。
只是那一刻若退一步，便再也没人替咱们守门了。”
紫霞仙子捧来一盏温好的参汤，眉眼间带着少见的柔软。
“先别逞强。
洞里到底藏着什么，竟值得你拿命去换？”
张锡九接过参汤，却不急着喝，指尖轻敲碗沿，像在回忆一场旧梦。
“一口鎏金手杖，螭龙衔珠，自称‘天钥’。
我拿它时，它安静得像死物；康王爷一碰，却几乎脱手飞走。
那感觉……仿佛它认主。”
秦三爷捋着胡须，眸色深沉。
“认主？认的是你，还是它原本的主人？
——小九，你确定自己不是被什么上古执念缠上了？”
谭笑抱着剑靠在帐柱，懒洋洋补刀。
“总之，它若再闹腾，我就一剑劈了当烧火棍。”
众人哄笑，凝重的气氛才略略松动。
张锡九抬手，示意安静。
“闲话少叙。康王爷回京搬救兵，我们守谷口至少三日。
三百铁骑是明桩，我们四人——”
他抽出地形图，指节轻点四隅山口：“江兄，你轻功最好，带十名弩手守东山断崖，那里峭壁最险，也最易被人借绳索偷袭；
谭笑，西山狭道归你，剑阵封路，一人可挡百；
紫霞仙子，你阵法精妙，率二十人守北麓乱石阵，火盆为号，遇敌以迷雾为屏；
秦三爷，你老成持重，坐镇中军大帐，策应四方，并替我看好那辆马车——玉玺、金器、手杖，一件都不能少。”
江天飞挑眉。
“那你呢？别又一个人扛。”
张锡九望向帐外沉沉夜色，火光在他瞳仁里跳动。
“我巡营。前半夜巡哨，后半夜打坐调息。
金吾轮需养锋，我的命也得养。
诸位轮班休息，以逸待劳——若有警讯，三支火箭升空，一呼百应。”
紫霞仙子将参汤塞进他手里，半命令半哄劝。
“先把汤喝了再巡！你若倒下，我们可没第二个金吾轮。”
张锡九低头，一口饮尽，暖意从喉咙烧到四肢百骸。
他冲众人扬了扬空碗，笑意极淡，却带着久违的轻松。
“那就拜托诸位，替我多守一刻，也替天下多守一刻。”
灯火微晃，四人领命而去，各自披甲没入夜色。
张锡九掀帘出帐，夜风卷着火星扑面而来。
他抬眼，只见北斗高悬，像一把沉默的钥匙，静静悬在所有人的头顶。
昏黄的烛火在帐中摇曳，血色书柬被张锡九一寸寸摊在案上，墨迹混着血迹，像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。
张锡九指尖微颤，低声 ：“这哪是预言……分明是一纸战书。”
副将魏冲掀帘而入，铁甲上仍带着夜露。
魏冲 ：“大人，夜深了，您还不歇？”
张锡九没抬头，只把书柬往灯火前推了推。
张锡九 “你自己看——‘得异能者，得天下’，倒像是谁在暗处对天下人发赏格。”
魏冲俯身扫过，眉心猛地一跳。
魏冲 ：“属下粗人，可也看得出——这宝藏若真出世，怕不是金银，是祸端。”
张锡九冷笑 ：“岂止祸端？字里行间分明写着‘山河倾覆’四字。
咱们这位写书柬的人，是要用一座宝藏，换一朝动荡。”
魏冲：“那……大人打算如何应对？”
张锡九抬手，烛火在他瞳仁里映出两点寒星。
张锡九 ：“回省城，回淮城。
京城再好，也是别人的棋盘；我那两处老巢，才是落子的地方。”
魏冲接口，语气里带着刀锋般的默契。
魏冲：“就说大人旧疾复发，回淮城静养。”
张锡九终于抬眼，嘴角掠过一丝极浅的笑。
张锡九：“魏冲，你跟我这些年，总算学会把谎话说到刀口上了。”
魏冲：“属下只学大人——真话藏在刀背里。”
帐外忽起夜风，吹得烛焰乱晃，书柬上的血迹仿佛活了过来，蜿蜒成一条细小的红河。张锡九伸手，以指尖轻轻按住那抹暗红，像在按住一场尚未爆发的风暴。
张锡九喃喃：“风雨欲来，那就让咱们先回巢，再筑堤。”
灯芯“啪”地爆了个花，帐内归于寂静，只余两人对坐，一灯如豆，照见乱世里第一颗提前落下的棋子。
夜更沉了，像一坛被反复熬煮的墨汁，连风都粘腻得化不开。
张锡九刚把血书合拢，便听“嘶——”三声裂帛般的尖啸划破长空——三枝火箭拖着猩红的尾焰，在夜幕里绽成三朵妖冶的花。
张锡九眸色一沉，袖中短刀已滑到掌心：“三更点火，来者不善。”
帐帘“哗啦”一声被风掀起，紫霞仙子踉跄闯入。
月色下，她右肩的衣甲碎裂，血迹顺着指尖滴落，像一串被扯断的珊瑚。
紫霞仙子气息紊乱，却仍带笑：“小九兄，你再慢一步，就只能替我收尸了。”
张锡九一把扶住她，声音压得极低。
张锡九：“伤在哪？”
紫霞仙子抬手比划，语气轻描淡写，却藏不住痛意：“背上一刀，胸前一掌。
死不了，但再耽搁，可真要给阎王冲业绩了。”
她反手扯下自己半截袖口，草草缠住伤口，动作利落得像在替别人包扎。
紫霞仙子：“谷口来了三路人马，领头的是个红面红发的怪人，双锤大得像城门栓子，一挥手就把秦三爷的刀吸得脱了手。
江兄去救场，现在两人正被压着打。”
张锡九眯眼望向远处，夜色中火把蜿蜒如蛇：“红发？
铁塔？
八成是‘赤阎罗’赫连烽。
他竟肯给人当马前卒，这宝藏的面子可真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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