叮！当！锵！
赤金色的枪尖与玄青色的鬼锯，在崩塌的心象世界中，撞出连绵不绝的火星。
季岚的处境，狼狈到了极点。
他只能守，不能攻。
堂吉诃德的每一枪，都蕴含着那股被扭曲的，审判万物的“绝对正义”。
那份憎恨，那份杀意，是如此的真实，如此的决绝。
季岚清楚，只要自己的八苦鬼锯上，沾染上一丝她的气息，她的精神世界，便可能彻底崩毁。
“骗子！窃贼！！”
少女的怒吼，尖锐而刺耳。
猩红的眼眸中，季岚的身影与那段记忆里，那个卑劣的黑发窃贼，已经完全重合。
“醒醒！堂吉诃德！看着我！”
季岚一边格挡，一边试图唤醒她的神智。
但他的声音，被少女更加狂暴的攻击，与那邪神若有若无的混乱低语，彻底淹没。
另一边，战况更加惨烈。
“吼——！”
法夫纳的龙息，确实蕴含着规则层面的“破坏”之力。
但那只由无数触须与眼眸构成的邪神巨手，其本质，却是超越规则的“混乱”。
暗金色的龙息，的确蒸发了大量的触须，灼瞎了成片的眼眸。
可下一瞬，更多的，更扭曲的血肉，便从虚空中野蛮地生长出来，填补了所有空缺。
仿佛他所攻击的，并非一个实体，而是一片……名为“克苏鲁”的，会蠕动的海洋。
噗嗤！
一道粗壮的，长满了吸盘的触须，如神罚之鞭，撕裂空间。
狠狠地抽在了法夫纳的龙翼之上！
漆黑的龙鳞，瞬间被那股混乱的力量腐蚀、剥离，露出下方血肉模糊的伤口。
那伤口中，没有鲜血流出，反而有无数细小的，污秽的肉芽，在疯狂地蠕动，试图侵入他的身躯。
“唔……！”
法夫纳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，庞大的身躯被这一击抽得一个踉跄。
这股力量，与他之前面对的任何敌人，都截然不同。
不讲道理，无法理解，只是纯粹的，高位格的碾压。
“桀……桀……”
那不可名状的邪神，似乎从法夫纳的痛苦中，感到了愉悦。
祂那覆盖了整个心象天穹的意志，微微搅动。
又有数十道触须，从四面八方，如同捕食的巨蟒，向着法夫纳缠绕而来。
仅仅是传说中作为败者的法夫纳，怎么可能打败真身不可名状的邪神。
即便这个邪神，只是一个由传说扭曲而成的虚构赝品。
但祂所展现出的，那份源自宇宙深渊的混乱与疯狂，却已然是真实的！
法夫纳庞大的龙躯，在数十道触须的绞杀下，不断翻滚，挣扎。
每一片龙鳞，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。
它落入了绝对的下风。
但它那双猩红的龙瞳，却死死地，瞥向了另一边，那个还在和自己人纠缠的季岚。
一股比被邪神碾压，更加强烈的怒火，从它心底烧了起来。
“季岚！你这混蛋在磨蹭什么！”
法夫纳的咆哮，第一次，带上了真正的怒气。
“把这恶心的大章鱼交给本大爷！！”
它猛地张开巨口，一道更加凝练的毁灭龙息喷出，暂时逼退了前方的几根触须。
听到法夫纳的怒吼，季岚心中一紧，抽空回望。
只一眼，他石绿色的瞳孔便猛地一缩。
在时墟之眼的注视下，他清晰地看到，那邪神身上纠缠的，代表其位格的时墟丝线。
其复杂与浑厚程度，竟已胜过了那位以身撑天的火神，祝融！
“蠢龙，快退，不要送死！”
季岚的声音，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急切。
“这已经不止是虚构的邪神了！祂身上纠缠的时墟丝线，已经胜过了祝融大神，你明白吗！”
“哈……哈哈……哈哈哈哈哈哈！”
回应季岚的，却是法夫纳一阵震耳欲聋的，充满了狂傲与不屑的大笑。
“你以为我是谁？”
它挣脱了两根触须的束缚，巨大的龙首，高高扬起，猩红的龙瞳中，燃烧着恶龙的无上荣耀。
“我是所有时墟最负盛名的恶龙之一，贪婪的魔龙，法夫纳！”
“我已经战胜自己命定的对手，那份宿命，早已完结！”
它的声音，回荡在这片崩塌的世界里，竟隐隐压过了邪神的低语。
“现在，轮到你了！”
“别让你的骑士，变成连你都认不出来的怪物！快去解决她！”
法夫纳的话，如同一柄重锤，狠狠地砸在了季岚的心上。
他看着那道在邪神触须间纵横开阖，身上伤痕越来越多的漆黑龙躯。
又看了看眼前，这个挥舞着长枪，眼中只剩下憎恨与疯狂的，娇小的身影。
是啊……
法夫纳已经走出了它的宿命。
而自己，却还在这里，被堂吉诃德的过去，束缚着手脚。
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
自己不能失去她，也同样，不能失去这条刚刚认可的，嘴硬心软的蠢龙。
季岚的眼神，变了。
所有的焦灼，所有的犹豫，在这一刻，尽数褪去。
只剩下一种，破釜沉舟的决然。
他不再格挡，不再闪躲。
任由那赤金色的，带着审判意志的枪尖，笔直地，刺向自己的眉心。
他在赌。
赌她那被污染的神智深处，还残留着一丝，属于那个笨蛋骑士的本能。
果然，就在枪尖即将触碰到季岚皮肤的刹那。
堂吉诃德的动作，出现了万分之一秒的，微不可察的停滞。
她猩红的瞳孔中，闪过一丝挣扎与迷茫。
就是现在！
季岚没有去管那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。
他的全部心神，他那虚境初期的磅礴灵力，在这一刻，毫无保留地，燃烧了起来！
他要反其道而行之！
既然无法心意相通，那就用真名解放的力量，强行打开那扇紧闭的心门！
他缓缓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，传入了堂吉诃德混乱的意识之中。
每一个字，都像是投入混沌深潭的磐石，激起剧烈的涟漪。
“汝乃迷途之羔羊，身陷名为正义的樊笼。”
“汝乃孤高之魔王，背负不应存在的业果。”
季岚体内的灵力，如同决堤的洪流，疯狂燃烧，其消耗速度，远超任何一次真名解放！
“但于我而言……”
他直视着那双再次被憎恨与疯狂占据的猩红眼眸，一字一顿地，吼出了那个他从未呼唤过的名字。
“你只是那个追逐着幻影，天真到无可救药的……”
“堂吉诃德——！！！”
轰——！！！！
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力量，以两人为中心，轰然爆发！
不是共鸣，而是……冲撞！
季岚的意志，与堂吉诃德那混乱的，由骑士、魔王、邪神、憎恨交织而成的内心世界，狠狠地撞在了一起！
“呃啊啊啊啊——！”
堂吉诃德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，抱着头，踉跄后退。
她手中的赤金长枪，光芒狂乱地闪烁着。
而季岚的意识，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，强行从现实世界中剥离。
眼前的血色战场，邪神，法夫纳……所有的一切都在飞速远去。
他的整个神魂，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，拖入了一个，充满了憎恨、谎言、背叛、以及无尽悲伤的……
猩红漩涡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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