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开何桂香家的篱笆栅栏，程诺扛着一袋大米进了小院。
米是从商城买的，如今每天一次的采购机会，她全用来买米面粮油了。
镇上物价飞涨，因为痘疹，平时五文钱一斤的大米，如今涨到快二十文一斤，其他平时常吃的粮食，价格跟着水涨船高。
百姓早早地就在米店门前排队，拿着钱也还是有不少人空手而归。
听说，往来周边几个城镇的商船都停了，船员们在海上得了痘疹得不到及时救治，死伤无数，就是现在有人愿意出资出海运粮，也没有人敢接活。
程诺早上刚把一袋大米，一袋白面送到程家，趁着傍晚夜色昏暗，又从商城拿出一袋大米送给何桂香一家。
好在商城购买的物品，同时还有寄放功能，不然程诺真想不出这么多粮食，她能藏在哪。
几天下来，买米买面买油，余额眼瞅着快下降到三位数，再不找机会弄点东西倒卖给商城，每天一次的采购功能就得关闭了。
何桂香在院子里熬煮给小盼儿的药，几天下来，小家伙身上的痘消散不少，如今只剩下浅浅的一点印记，再喝上两三次药，便能痊愈。
听到门口传来动静，她抬头一瞧，看到程诺扛着麻袋进来。
心里不愿帮忙，手脚却快她一步，已经上了手。
“什么东西，这么沉？”
程诺掀开布袋子，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米粒，颗颗晶莹饱满。
“大米！哪……哪儿来的？”何桂香瞪大双眼，程四娘不会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？
从前天开始，镇上米面的价格翻了三倍不止，家里有余粮的村民都跑去卖粮食了，只留下能吃一冬的红薯玉米。
她们家没有壮劳力，地里收成交了官税，只够一家三口勉强糊口，何桂香和婆婆还需时不时做点绣活贴补家用，婆母的眼睛就是在日复一日中熬坏的。
程诺掸了掸身上的尘土，脸不红心不跳道：“买的。”
何桂香一脸狐疑：“你哪来这么多钱？”
程诺道：“我爹娘给的，他们听说你救了小盼儿，让我送来感谢你。”
那还有可能，程父程母疼爱女儿，对孙女爱屋及乌。
“我不能要，一袋大米好几十斤，现在米价又贵，我救人不是为了图你家东西的。”虽然她家很久没吃过大米，但何桂香是有一套做人的标准的。
程诺笑道：“不白给，小盼儿的这些日子的药费，抵了。”
何桂香就知道程四娘怎么可能肯吃亏，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。
好在药材是她从山上采的，熬煮起来也不费什么力道，这么一想，她心里好受多了，欣然接过程诺手中的布袋子，冲她抬了抬下巴。
“晚上留下来吃饭吧，小盼儿的病已经不传人了。”
程诺点点头，正打算去瞧瞧小盼儿，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。
“有人在家吗？”
何桂香看了眼天色，好奇这个时辰谁会来敲门，打开门一瞧，面色顿时沉下来：
“你瞧我家徒四壁的，像是能吃饱饭的人家吗？”
没点眼力见，讨饭讨到她门上了。
正想关门，门口的乞丐出了声：“我不找你，我找一个脸上有疤的姑娘。”
脸上有疤，程四娘？
她什么时候惹上下九流的人了，别不是在外头得罪了人吧！
何桂香又把门遮掩半分：“什么程四娘，我家没这号人，走走走。”
乞丐头往门缝里打量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，喊出声：“姑娘，姑娘……”
何桂香抄起门后的扫把就要赶人，却被从身后走来的程诺拦住。
“你先进屋，他找的是我。”
“他是不是来找你麻烦的？”何桂香见乞丐布袋遮脸，隐约露出的皮肤上明显有得过痘疹的痕迹，只是病症不算严重，“他得过痘疹，你离他远点。”
程诺脸色平静，仿佛一早清楚：“我知道，去吧，小盼儿该喝药了。”
何桂香见她坚持，只能退到一边，手上的扫帚没有半刻松懈，她想好了只要乞丐敢靠近，她就大扫把把他打走。
乞丐见到程诺，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，脸上有欣喜和感激：“姑娘，多谢你上次给我的吃食，还有，你告诉我的法子，真的很好用，我脸上的痘消下去不少呢。”说着露出一脚给程诺看，接着又重新捂住。
程诺道：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？”
乞丐笑了笑：“我一路问过来的，好多人看到我的样子，都不愿意搭理我，好不容易问到村口一家妇人，她一开始不肯告诉我，我说你有东西落在我这儿，她才说你在这家。”
村口的妇人，应该是孙婶子。
程诺双手环胸，态度依旧不冷不热：“你应该不是专程跑一趟感谢我的吧？”
乞丐虽然是不光彩的职业，但龙五自认是个懂感恩，知善恶的好人，道：“上次听您说在找人，我们做乞丐的别的本事没有，找人和打探消息是这个。”
龙五竖了个大拇指在胸前，满脸的自豪，“多亏姑娘的粮食和方法，我好几个兄弟都活了下来，大伙儿说了，一定要感谢您，您要找什么人，尽管说，我们全力以赴。”
现在粮食如此紧缺，他竟能把食物分给兄弟，可见是个良善之辈。
程诺先前小瞧了他，只以为对方有点小聪明，没想到还挺仗义。
她将需要找的人，仔细说给龙五听。
听罢，龙五撑着下巴回忆起认识的人中有没有符合要求的，也不问程诺为什么要找出痘的小孩子，恩公自然有自己的道理。
程诺看他的脸，纠结得像是要扭曲在一起，问道：“怎么？很为难？”
“不是，不是。”龙五摆手道，“姑娘说的孩子，我确实认识一个，只是对方长出来的痘，是不是姑娘口中的圆润饱满，根红顶亮我没注意过。”
“谁家的孩子？”程诺当即便要出门，跟龙五去看看。
龙五道：“也是个乞儿，准确说是三天前刚成为乞丐的，这会儿正在我们那儿的破屋里躺着呢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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