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枝视线，顺着骨节分明的手移到男人肌肉发达的臂膀，最后到那张沉稳俊朗的脸上。
盯着他看了又看，好像想透过那张熟悉面孔，看穿他内心。
真稀奇，有朝一日能被他邀请去看电影。
江砚没等到回应，又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。
摸摸鼻子，找出挡箭牌。
“不是还得去送桑北他们看电影？
听说这个片子不错，顺带看一场，也省的咱们再浪费时间去接他们。”
道理是这个道理，但在她印象里，他就该是工作狂。
即使休息也该在部队里盯着人训练之类的。
看电影什么的，不太符合他的人设。
但这会俩小孩儿被勾起了兴致，早早穿好衣服等在门口，一直催促她呢。
桑枝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出了门。
七十年代，精神生活跟物质生活一样匮乏，看电影就成为数不多的消遣。
在农村看电影，全靠放映员人挑肩扛，露天放映，那是不用花钱的。
城里想不花钱是不可能的。
他们要看的电影是在平城最大电影院，叫红星影剧院。
位于市中心东方红广场上。
那边不止有电影院，工人文化宫，百货大楼。
还有个可以看越剧团、滑稽剧团、豫剧团的大众剧场。
几人刚到广场上，就看见西南角耸立着的三块水泥材质的电影宣传墙。
竖高的居中，横卧的分列在两旁，可以说这块地方是电影宣传推广的重要阵地。
宣传墙的旁边，有一排跟阅报栏连在一起的宣传橱窗。
上面不仅有时事新闻，还有电影院最近一个月的先进员工表彰。
当然占据大篇幅的，还是‘电影之窗’的宣传报。
俩小孩脑袋凑过去，凭借广场上的路灯，仔细打量着上面。
他们识字不多，看不懂影院的排片表。
但是一眼就看见青松岭的宣传海报。
果然是热门电影，占据了大半篇幅。
别说到这后，桑北左右张望，桑枝没比他好多少，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，到处看不停。
他们有票不用买，就在几人准备进电影院之前，江砚突然让他们在售票窗口等会儿。
距离电影开场还有段时间，三人也没异议。
小小的售票窗口，看不见售票员的长相，只是有人买票时，会看见递票的手。
小小的电影票，有红的，也有绿的。
价格自然也不相同，学生票在七分钱，宽银幕的话一毛二。
成人票是在一毛五左右。
江砚迟迟不来，还有人来给他们推销八大样板戏的电影套票。
价格五毛，不是很贵。
但桑枝想到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样板戏。
饱满情绪，昂扬斗志，时不时冒出来的伟人语录。
对于像她这种觉悟不太高的人来讲，有点累。
婉拒对方好意后，拉着俩小孩儿往里走了走。
等了十几分钟，迎来送往好几拨人后，江砚还是迟迟没来。
桑枝现在都开始怀疑，是不是他临时后悔，不想看了，要放她鸽子。
好在耐心用尽前，他抱着东西回来了。
电影院周边巷子里热闹的多，有人偷卖三角包香瓜子，糖炒栗子，五香花生。
这年头的电影院里不仅可以抽烟，还能嗑瓜子，环境虽然恶劣。
但是对文化生活极度贫穷的人来说，看电影这种享受，这场精神盛宴，完全可以忽略环境。
“哇，汽水！”
魏岭东接过他递来的东西，惊叹不已。
等俩小孩儿先往二楼时，江砚叫住了桑枝。
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铝盒。
“隔壁街有个国营饭店，厨子是宁波人，每周五都限量售卖缸鸭狗。
我趁关门前弄了最后一份。”
其实他赶到那的时候，人家已经不对外营业了，但江砚已经办过个案子。
搭救过那个大师傅，对方见他来了，又得知他来意后，现做了一份。
要不也不会浪费这么久的时间。
“买的不多，别让俩小孩儿看见，你去角落吃，我替你挡着人。”
缸鸭狗听得新奇，其实就是汤圆。
桑枝打开盒子，见水晶油包里透着红印，口水不受控制的分泌。
见他这么上道儿，桑枝心里的浊气也消散不少。
也怕俩小孩儿发现，桑枝就舀起一个。
水晶包馅里有核桃仁、瓜子仁、芝麻、红绿丝、桂花糖。
料足，比例拿捏得也好。
怪不得人家每周供应一次，一次还要限量，这味道确实不错。
一口下去满嘴香甜。
桑枝幸福的大眼都眯起来了。
不过好吃归好吃，糯米做的东西不好消化，加上确实甜，八个她只吃了四个。
江砚也不嫌弃那是她吃剩的，把剩下四个包圆儿。
紧赶慢赶，楼上俩小孩儿还是起了怀疑。
不过电影马上上演，他们也就没计较。
………
电影院环境比较暗淡，几人弯腰找位置。
就在这时，距离他们不远处。
一个拿着汽水捧着瓜子的年轻女同志，见到江砚后，吓得花容失色。
如果王章在的话，会一眼认出这是他姑姑家的表妹。
也就是曾经见过江砚后，惊为天人。
一直磨她哥，她妈，想让他们给自己创造机会，跟江砚谈对象的何明月。
但年轻人的爱意，跟朝阳升起前，花瓣上的露珠一般。
璀璨却又短暂。
江砚对她没感情，加上这姑娘当时被江砚的皮相跟那身衣服骗了，一头扎进爱河。
细细品味，那种爱属于少女对英雄崇拜跟迷恋。
时间久了，热情自然会褪去。
加上身边有追求者出现，她就投入进新的感情里。
她跟新对象的相遇起于一次意外，那天她下班晚，在路上被几个盲流纠缠。
是王东方下班时看见，挺身而出救她于水火。
也是因为这，二人接触频繁起来。
但爹妈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后，不许二人再联系了。
何明月今年十九，在市百货公司当售货员。
工作安稳又体面。
她爸是钢厂书记，亲妈又在棉纺厂当工会主席。
一人工资一百五，一人一百二。
这姑娘从小生活在蜜罐子里，就不懂什么叫人间疾苦。
对于她妈挑剔人家有仨姐，爹妈又没正式工作的家庭，有点不高兴。
年轻人骨子里有逆反情绪在，加上享受偷摸摸的刺激，她沦陷的反而更深。
她是知道大哥跟嫂子不来看，才敢放心带对象来的。
是，大哥是没来，可江砚怎么来了？
他跟大哥关系那么好，被他发现跟被他哥发现有啥区别。
他哥知道了那爸妈也就知道。
正在惶恐时，一道锐利的眸子扫视过来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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