柴玉荣没有说动孙启民两口子和自己一起过年，有些气恼，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，看到孙有财已经躺下准备睡觉了，孙启航和里间小屋的孙启芳还没有睡，她俩问：“妈，大哥答应一起过年吗？”
柴玉荣没好气地说：“还没呢！”
孙启航又问：“妈，明天让我爸去买年货吧，我看见大哥买了好多东西，既然大哥不和我们一起过年，咱们也得买点年货过年吧？”
孙启芳两眼放光的说：“就是就是，妈，明天就过年了，我们早上起来就去买，我想想都买啥？我要买两个新头花，衣服就不用买新的了，大哥结婚的时候已经买过了，就是这双鞋有点挤脚了，还是去年过年买的，虽然当时特意买的大了两号，垫了两双鞋垫儿，今年把鞋垫子都拿出去了，穿着还是有点儿挤脚，我想要一双新鞋，还有……”
“还有啥，找你爸说去。”柴玉荣打断孙启芳的话，她正心烦着呢，哪里有心思听孙启芳说话。
孙启芳嘟着嘴有些委屈，大过年的，不是应该高高兴兴的吗？不知道咋的，她想起从前每年过年，都是孙有财出钱，大哥张罗买年货，她妈有时候也会去置办年货，不过都是为了给自己买东西才去的，她怕大哥给她买的不合心意，顺带着给家里人买一些吃的用的，孙启芳回忆了半天，觉得柴玉荣就算买吃的也是买她自己愿意吃的，她想起有一年过年去办年货，由于钱不多，所以大哥都是精打细算的每一样都买一些，而且样样都有。
那一次她和大哥二哥还有妈妈四个人一起去置办年货，爸爸把钱交给大哥说：“过年了，这些年过年都是你买东西，我放心，让你弟弟和妹妹和你一起去，看她们喜欢啥就买点儿回来。你妈那里我给钱了，你们几个人要是不怕冷，就赶马爬犁去，省的回来买的东西拿着沉。”
大哥当时说：“爸，你和我们一起去吧，顺便你也买点啥。”
孙有财说：“我就不去了，昨天晚上回来我琢磨了一下，我昨天之所以会输钱，就是因为有几把牌出的不对，今天我吸取昨天的教训一定会赢钱的，你们去买年货吧，别耽误我赢钱。”
孙启民没再说话，他习惯了父亲不管家里的事情，也许要让孩子早点自立，最好的办法就是父母不管家里的事情，所谓“穷人的孩子早当家”就是这样练出来的。
孙启芳记得那天大哥果然赶了马爬犁，为了防止她和二哥冷，还把自己的被子奉献出来了，把她和二哥围在被子里，大哥则是冷了就在地上跟着马爬犁跑一会儿，跑热乎了再坐上马爬犁，一路上大哥不知道要下来跟着马爬犁跑多少次，母亲柴玉荣刚开始大哥也让她坐在被子里，她觉得一个大人坐在被子里让人看到嫌丢人，于是没走出去多远就喊冷，我和二哥让她坐进被子里又不肯，最后实在冻得受不了了，才免强拉了拉被子盖上双脚，还抱怨说：“我就说走着来，非得敢马爬犁来，坐在上面冻死人了。”
孙启芳记得自己当时还顶了柴玉荣几嘴，孙启芳说：“我大哥都说让你盖好被子，是你自己不愿意的，你穿的这么好看，不就是怕别人看不见吗？还有回去的时候买那么多年货，你又不拿，还不是我们三个人拿着，每年都是如此，哪年过年去买东西都是大哥拿的最多，每次都把大哥累得够呛，你这个当妈的一点都不心疼，有时候我都怀疑我们几个是不是你亲生的。”
柴玉荣当时还骂了她：“你个白眼狼，你们几个不是我亲生的还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，买的年货都谁吃了，还不是你们几个吃的最多，如果不是有你们几个，需要买这么多的年货吗？我连饺子都不打算包，随便做点啥吃一口就算了。”
柴玉荣说的随意，好像真的是一切都是为了她们三个。可是到地方买东西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回事了，孙启民买年货是考虑到每个人的喜好，还有当地过年习俗要吃的东西都得少买一些。比如年夜饭要有鱼，鲤鱼有些贵，鲢鱼相对就便宜多了，孙启民就买一条鲤鱼除夕夜时候吃。节省下来的钱买几斤干海带，回家煮熟了卷好留着正月里做菜吃。
猪肉前槽和后臀肉贵，五花肉便宜，孙启民就买五花肉，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他都是算记着买，省下来的钱就给l孙启芳这个小馋猫买一些好吃的，也会给孙启航买一些他喜欢的。
柴玉荣不会管过年买不买鱼和肉，吃啥菜她似乎也不是很关心，她只买她喜欢的，比如她喜欢妮子上衣，她已经有一件白色的妮子上衣，她会说蓝色的那个好看，买了蓝色的，她又说黑色的好看，她已经有好几件妮子上衣，还是要买上一件，几个孩子穿着如何她还真不放在心上。孙启民都到了成家的年龄了，理应穿的像样点儿，可是为了做一套衣服也是一波三折。
孙启民要去相亲，柴玉荣才觉得孙启民连个像样点的衣服都没有，于是让孙启民去买一套像样点儿的衣服，到了地方他试了几件都还不错，可是一看到价格就有点为难，于是孙启民又问了一下同样面料的布料，再加上加工费才能用上一件上衣的钱，如果买布料到裁剪铺做衣服，可以做一套，而买成品的衣服就只能买一件，经过对比，孙启民决定买布料去裁剪铺里做一套衣服。
布料买回来以后，孙启民决定第二天就拿着布料去裁剪铺做衣服，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孙启民去地里干活了，等到中午回来，他借了一辆自行车准备去做衣服，可是他翻遍整个屋子，也没看见他精心买的布料，他找的焦头烂额，柴玉荣老神在在的在炕上磕着瓜子，孙启民实在找不到了就问柴玉荣：“妈，你看见我买的布料了吗？”
柴玉荣说：“你买的布料？啥样的布料？”
孙启民说：“就是一块深蓝色的布料，我昨天去乡里供销社买的，要不是乡镇上的服装裁剪部工钱贵，我昨天就在乡镇上的裁剪铺做了，我今天打算去东屯的服装裁剪铺去做衣服，那里便宜点，可是我今天咋也找不到那块布料了。妈，今天上午谁来咱家了，有没有人进我那屋子里的。”
柴玉荣有些心虚地说：“没有人进你那屋，那块布料我拿去了，今天上午东屯的裁缝铺的老板过来给你王婶儿子量尺寸做衣服，你王婶问我有没有啥要做的，她说她们俩是亲戚人家才过来的，平日里是没有时间过来的，我正好看见你昨天拿回来一块布料，我想着我也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，就拿着那块布料做了一套衣服，人家那个裁缝铺师傅还说那块布料买的多了些，我做衣服有些浪费材料，告诉我下次少买几公分就行，我跟你说，你下次买布料的时候别买那么多，少买几公分。”
孙启民听到最后就只看到了柴玉荣的嘴一张一合的，她最后说了啥孙启民一句都没有听清楚，孙启民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，他回到屋子里一头躺在炕上，两眼望着屋顶，无奈又无力。
这件事情孙启芳全程都看在眼里，她当时还提醒过柴玉荣说：“妈，那是大哥为自己买的布料，你咋能拿去给自己做衣服呢？那大哥的衣服咋办。”
柴玉荣当时说：“没事儿，他要做衣服就再去买一块布料就好了。”
对于家庭条件好的人家，买块布料的确不算什么，可是他们家不一样，孙有财虽然平日里一有钱就给他们花，可是他们家过的是前一秒还是家财万贯，后一秒就是穷途末路的日子，他们家的生活条件因为孙有财好赌博，总是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徘徊。
孙有财赢钱的时候会给孙启民一些钱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，而这也是孙有财默许的，孙有财知道柴玉荣不会过日子，他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赌钱让柴玉荣失去了过日子的信心，还是柴玉荣原来就不会过日子，有时候孙有财也是迷茫的。
几天过去以后，柴玉荣和王婶把衣服拿了回来，柴玉荣穿着新衣服在人前显摆说：“你们看看，这是我儿子给我买的布料，让我做一套衣服，就是这颜色有些深了，我不太喜欢，要不是孩子非要给我，我是说啥都不会要的。”
几个人都是农村大妈，跟本没有啥欣赏水平，也不懂穿着适不适合，只要是新的就觉得是好的，几个人都是又羡慕又嫉妒。
孙桂香穿着新衣服显摆了几天，看着大伙儿也不在意她穿的是啥了，就把这套衣服扔在一边去了，其实说句心里话，她并不喜欢这种颜色，也不喜欢这种布料，只不过看到孙启民买回来新布料她就单纯地想据为己有。
再比如柴玉荣喜欢吃软糖，买糖果的时候她就让买软糖，可是孙启芳喜欢酥糖，而孙启航喜欢吃水果糖，孙启民买糖果的时候就会照顾大家的口味，每样都买一些，而每当这个时候柴玉荣和孙启民就会发生争执，柴玉荣就会说：
“买些乱七八糟的有啥用，就那点儿钱买一样软糖就行了，买一堆酥糖和水果糖也没有人吃，过完年都放化了，一点日子都不会过，尽买些没用的。”
其实是她不愿意吃酥糖和水果糖才这么说的，孙启芳回忆着柴玉荣的种种过往，对自己的母亲有些失望，可是大哥已经分家了，明天就要过年了，她的新年愿望找谁去实现？
这时她说：“你们不买年货我也不管了，明天我就去大哥那边过年，反正大哥也挣钱了，我想要啥就去找大哥要，大哥那么疼我，肯定会给我买的。”
孙启航听了孙启芳的话，也动心了，他也附和孙启芳的话说：“启芳，你要是去大哥那边，也和大哥说一声呗，我也过去和他们一起过年。”
孙启芳说：“行，二哥，我这就去和大哥说。”于是孙启芳说完就起身去了西屋。
西屋的孙启民和于兰被柴玉荣这么一闹腾，本来的好心情被搅和得没了一半，孙启民有些愧疚地说：“兰儿，对不起啊，我妈她……”
于兰看着孙启民说：“启民，这不是你的错，谁不希望摊上好父母，可是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，我们有很多的选择，唯一不能自已说了算的就是摊上啥样的父母，可是我们可以努力做好自己，不断让自己变得更强大，这样不论任何困难都不会打倒我们。
我们也没有必要为父母的错误买单，在我这里，你就是你，你只要做自己就好。”
孙启民听了于兰的话，有些动容地说：“兰儿，你对我真的太好了，谢谢你理解我！”
于兰抓孙启民的手说：“启民，我们结婚了，是两口子，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一起面对，你之前的生活我管不了，可是以后你有在身边，我们共同面对。”
孙启民看着于兰坚定的眼神，一把抱住于兰，吻住了她的唇，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头里，两个人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，屋门被敲响了，孙启民肉眼可见皱起了眉，他坐直身子，还不忘用手把于兰拉进怀里，他不悦地问道：“谁啊！干啥？”
孙启芳听大哥的语气不对，瑟缩着说：“大哥，是我，你睡了吗？”
孙启民一听是孙启芳气稍微消了一点儿，说：“是启芳啊，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有事吗？”
孙启芳怯生生地说：“大哥，我有事和你说。”
孙启民一边轻抚着于兰的头发，一边说：“你嫂子睡着了，有事明天早上再说。”
于兰瞪了他一眼，用口型说：“你睁眼说瞎话。”
孙启民低下头在于兰嘴唇上轻啄一口，有些得逞的笑了一下。
门外响起孙启芳的声音：“大哥，其实我也没有啥事，就是想问一下你和嫂子，我想和你们一起过年行吗？”
孙启民一听，眉头马上又皱了起来，嘴里嘀咕着：“还有完没完了，还让不让人过年了！”
于兰听了他的话没忍住笑，咯咯咯的笑出了声，她用被子捂住嘴，尽力忍着不发出声，身体一抖一抖的。
孙启民简直忍无可忍，他刚要发作，于兰抢在他前面说道：“好啊芳芳，那就和我们一起过年，人多了热闹。”
孙启芳看着紧闭的屋门，有些失望，她刚要转身离开，就听到了于兰的话，她高兴地说：“行……行……行，嫂子，太好了，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求你。”
孙启民不耐烦的说：“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，赶紧说，说完给我马上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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