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师姐哪里的话，世上哪里来的圣仙？”
李双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，气急败坏的伸出手来揪我的耳朵。
反而是像一个真正的老奶奶。
目光中闪烁着竟连我都看不懂的光芒。
这神色...
似曾相识。
而一旁的水仙子已经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，在另一位少女的搀扶下，慢慢走近。
我还是忍不住用精神力看了一下两人的身体。
随后，沉默着。
水仙子呵呵笑道：
“没想到在有生之年，还能见到老身的诸多弟子，老身死而无憾了。”
然而李双双却是笑道：
“可惜师尊您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。”
明明是个很沉重的话题，李双双和水仙子两人却有种说不出的随意。
水仙子白了一眼李双双。
“瞧瞧你现在的样子，哪里有黑发人？老身怎么半根黑头发都没见到？”
嗯......
两人皆是满头银发，不见半点青墨。
原本我是不想笑的，但是看着两人吵闹中看向我的目光。
我还是咧着嘴笑了一下。
的确，李双双已经没有几日可活了。
她的天赋甚至还不如安伯。
反观水仙子，虽然也渐渐迟暮，但少说也有个几百年快活日子。
白发人送黑发人...
想必水仙子的心里，会比我痛苦十倍百倍。
水仙子座下十二人，泯川之劫结束前，还剩九人。
后又有魔灾，座下弟子皆赴战场。
四千年多年的时间，除我以外弟子十一人，只剩杨淮大师兄以及李双双。
话说那李双双，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嫁作人妻。
然而命运弄人，她的丈夫修行天赋实在太差劲。
只陪了李双双不过千载岁月便驾鹤西去。
自那时起，李双双便始终陪伴在其师父水仙子身旁。
如此漫长的时光一晃而过，竟已有数千载岁月。
可谁能想到，这段相依相伴数千年的情谊。
如今竟然也要走向终点……
不过令人诧异的是，无论是李双双还是水仙子。
她们的面庞之上都未曾显露出丝毫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与哀伤。
就在某一天，二人毅然决然地告别了镇龙天宗。
随后，她们来到这座繁华的城镇之中，并在此开设了一家武馆。
要知道，这家武馆原本乃是李双双亡夫的产业。
自从她的丈夫撒手人寰后，李双双便毫不犹豫地将其接管下来。
值得庆幸的是。
由于镇龙天宗威名远扬。
即便这只是一间规模不大的小小武馆。
但只要挂着镇龙天宗的名号在前头，自然就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前来光顾。
更何况，镇龙天宗念及水仙子的情面。
对于李双双开办武馆之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选择了默许这种行为。
有了镇龙天宗这块金字招牌作为后盾。
再加上水仙子本身实力不俗，而且在教导弟子方面更是有着非凡的天赋和能力。
因此，这间武馆的发展可谓是顺风顺水、日益壮大。
时过境迁，如今执掌这座武馆之人，正是李双双的孙子。
也就是那位正在前院高台之上慷慨激昂发表讲话的中年男子。
我明知故问道：
“大师兄呢？”
听到我提及大师兄，李双双不由得眼中流露出一抹遗憾。
随后重新展露出笑颜道：
“大师兄上山采药去了，嗯...”
说着李双双抬头看看天空，日上高头，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。
“大概太阳落下去之后，大师兄就会回来。”
我笑了笑，道：
“大师兄倒是日子过得清闲。”
说着，我目光越过眼前茅草屋，与藏在虚空中的杨淮对视一眼。
杨淮一脸无奈。
见没有瞒过我，但是也没有出来。
他在等天黑，天黑之后，就能“回家了”。
我知道大师兄的意思。
若是将死之人没了信念与期盼，每活一秒都是煎熬。
水仙子和杨淮选择了不同的方法，带给李双双或是时时刻刻、或是每日一次的期盼。
而生命已经走到尽头的李双双。
每一天早上，都能在期盼中重新睁开眼睛。
每一次睁开眼睛，都是一个奇迹。
杨淮与水仙子能看出李双双的身体状况。
我自然也不在话下。
按理说，李双双已经“可以死了”。
但是爱意与期盼却使李双双一直活着。
我很庆幸，我没有迟到。
就让我带给李双双第三份期盼。
再次延续一下奇迹。
......
时间在闲聊中缓缓流逝。
我又拿出一个摇椅来，坐在小师姐与师尊旁边。
两人看到我的摇椅之后，顿时感到身下的藤椅不舒服了。
便叫我再拿两把出来。
而我的纳戒中，最不缺的除了茶...便是摇椅了。
几乎所有人都喜欢我的摇椅。
而我最喜欢的茶，整个人间也只有龟仙人和秋铭喜欢。
我看着太阳...
在李双双与水仙子不时的笑声中渐渐落下。
微微摇晃的摇椅...
在每一次摇晃中，都会将身后的影子越拉越长。
两位老奶奶的银发上也渐渐洒落了金辉。
随后，一个拉的老长老长的影子，落在了李双双的身上。
杨淮一身樵夫的打扮。
甚至身上还有新的泥点，头顶的斗笠边缘，还有未干的水迹。
背上的竹篓看起来沉甸甸的。
李双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，在竹儿的搀扶下，缓缓起身。
杨淮看到后，连忙三步并两步上前按住李双双。
在杨淮的搀扶下，李双双重新坐下。
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。
并且带着杨淮分享的新鲜趣事，伴随着身边少女们偷听后发出的清脆笑声。
李双双的孙子也忙完了手头上的事。
随之众人的面前被摆上了大桌子。
李双双的孙媳妇带着热气腾腾的菜肴最后一位落座。
这次没有酒，但是醉意却相当浓厚。
我像是陷入了醉梦中。
恍恍惚惚的日子，在我控制不了的手中，一天一天过去。
只是...
梦终究会醒来。
这次我整整醉了八十天。
一个奇迹也持续了八十多天。
苍老的手在我耳畔无力的垂下，下一瞬间被我抓住，重新放在了我的耳垂上。
只是...
那双手却没有像从前一样，狠狠的揪住我的耳垂。
随后再拧个一百八十度。
我轻轻的放下苍老的手。
我的身边，水仙子拄着拐，绽放出她此生最灿烂的笑颜。
......
又是一个夕阳。
红日将杨淮的身体化作了影子投在武馆后院的土地上。
衬托的犹如神明。
而神明的怀中，抱着少女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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