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开枪。”丁白大喊。
此起彼伏的枪声中，没人听他。
这种情形下，即使听见，也不会有人停止射击。
毕竟威胁就在眼前，手上但凡有件武器，人都会依照本能拿来使用。
朱潇已经清空两个弹匣。
换弹匣的速度极快，感觉枪声没有停下来过。
就在这时，兽化狂人已经掉转身体，一个虎扑，挟风带雷朝她扑来。
朱潇同样是修行有成的大师级别，反应不可谓不慢，闪身便躲。
可惜对比兽化狂人的攻击速度依然还是慢了不少。
眼看就要被撞个正着。
说时迟，那时快。
一道残影从她身后高高跃起，空中转体，举腿下劈。
朱潇从身形判断，这是一直躲在身后观察的丁白出手了。
这兽化怪物连子弹都无法伤他，拳脚能起什么作用？
可丁白动作实在太快，她想阻止也来不及。
砰——
兽化狂人竟然停下了高速前冲的身形，庞大虎躯剧烈振动，蹬蹬后退了好几步。
丁白一击即中，借力反弹，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，搂住朱潇腰肢，不由分说就将她拖离原地。
刚一离开，兽化狂人已冲过刚刚停留的地方。
他们身后就是吕明朗带来那帮人，这些只练过普通拳脚的保镖哪有可能躲开，瞬间被撞飞三个。
感觉跟速度一两百迈的卡车撞击烈度不相上下。
三个人冲天炮一般飞起，只发出一声短促惨嚎，旋即落地，再无动静。
朱潇抬臂还想射击，被丁白一把按下枪口。
“别开枪，他已经没了理智。”
不用过多解释，朱潇便想通了这一点。
一头失去理智的狂暴野兽，只能用本能分辨危险，用枪射击，无疑是在帮他引导攻击方向。
最可怕的是，子弹似乎对他不起作用。
但丁白刚才那记下劈腿，又如何做到击退效果的？
现实情况容不得解释。
大门口几名警察还在端枪射击。
突击步枪威力大，穿透力强，但打在兽化狂人身上，打出的漩涡的孔洞甚至不及手枪来得更大。
兽化狂人果然被射击吸引，拧腰转身，猛扑过去。
“停止射击，大家找隐蔽物躲藏。”
朱潇高喊着命令，然而所有人都杀红了眼，没人听她。
很快又有两名警官被撞飞。
姜显才就在厂房内，前面是旧厂房留下的水泥池子。
他和身边几名同伴相当幸运，依托钢筋混凝土矮墙掩护对兽人射击，居然一次也没被兽化狂人攻击。
幸运总是短暂的。
当别的地方枪声稀落，他们这个方向四五条枪就显得相当突出了。
兽化人毫不犹豫朝他们冲去。
钢筋混凝土水池边墙在强大的冲击力下，豆腐块一般四分五裂。
非但没能减缓兽化人攻击速度，崩碎的水泥块夹带钢筋雨点般击打在他们身上，还没被撞上，五个人不同程度挂了彩。
眼看他们就要被迎面撞上。
丁白再次出手。
双膝微曲，地面传来一阵剧烈震动，贴地疾冲，竟比兽化人冲击速度更快。
这一刻，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感觉变成了平整的冰面，而丁白是一道掠过冰面的白色闪电。
然后，一拳递出。
幸存者眼里，仿佛看见了刹那花火。
兽化人庞大的身躯轰然作响，尚未撞击到包括姜显才在内的五个人前，整个便侧飞出去。
而这一次丁白没有见好就收。
一鼓作气。
拳出如风，破空如雷，隐隐带着耀眼火光。
一拳。
两拳。
三拳……
三拳之后，已看不清他的拳头前后摆动，只能看见一道道花火不停落在半透明庞大身躯上。
兽化人不停倒退，背脊撞上墙壁，轰然声中，墙壁撞开一个大洞。
他整个人倒飞出去，重重摔倒在地，尘土飞扬。
再看丁白，一手负后，笔直站在墙壁破洞前，紧盯倒地的兽化人不放。
兽化人先是右手一根手指微动，然后试图以手肘支撑地面，挣扎起身。
丁白跨过破洞残砖断亘，缓缓来到这人面前，俯瞰着那个地上血人。
他的身体肉眼可见正在凝实，不断缩水。
就是缩水，一些黏稠液体正从他皮肤渗出，不断往下滴落，身形也在不断变小。
到恢复原本身体大小，赤裸的身体皮肤上全是一条条长长的裂纹。
鲜血不断从伤口流淌出来。
他的伤口并非全部是丁白拳头造成，更多像是从内向外的撑裂伤。
有的伤口之深，甚至能看见血红肌肉下的内脏。
内脏也破了。
也许这就是兽化的代价！
那人一次次抬肘，抬起自己身体，一次次气力不支坠倒，最后连抬起手肘力量也没了，瞪着血红的眼睛，死死看着丁白。
“贺茂桑死在你手上？”
丁白知道他活不长了，微微点头。
“他不如你。”
那人脸上同样到处是裂口，不断有血渗出，狰狞恐怖。
然而听了这句话，他却像得到表扬的小孩子，开心地咧开了嘴，嘴里也有血流出。
“你叫什么？”
“安藤敬一。”
恢复本体后，他神智也恢复了正常。
“贺茂邦彦是你什么人？”
“师兄。”
“你们都阴阳寮阴阳师？”
安藤露出苦笑，“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用，你看不出我已经快死了，全身神经系统都已经断裂，就算你把全世界最残酷的刑罚都搬来，我也无法感受。”
丁白平静地问：“难道不想落叶归根？”
安藤望向天空，天空漆墨，宛如盖在大地之上的黑色尸衾。
他血红眼眸内流露出复杂的情绪，“我们一旦离开那里，就做好了埋骨他乡觉悟，生而无念，死则无名。”
“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武士道？”
安藤突然笑出了声，“我不是武士，何来武士道？”
他看向丁白：“其实我得谢谢你。”
“谢我？”丁白略感惊讶，“我杀了你，你还谢我？”
安藤淡然说道：“我这种修为，一旦激发式神上身，最后的结局都是个死，区别在于最后是身体承受不住神力内爆，毫无人性的死，还是现在这样，带着人的理智看着夜空默默无闻而死。”
丁白看着他，眼睛里流露出悲悯：“所以你还喜欢带着人性去死。”
安藤笑了，“生而为人，谁想为兽。”
说完这句，他咽下了最后一口人间空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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