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国家人代会上，一些代表指责计划生育“一刀切”，国家最高层面的报纸照登了人民代表的发言。莺咀区沸腾了！受术妇女们成群结队到区所在地闹事，首当其冲的是区、公社行政机关和医院。艾书接到区医院电话：“区医院被来闹事的群众占领了，请求区委快派人前来处理。”艾书首先想到的是公安。但公安仅有二人，均是计划生育带头女扎户。他俩都是积极工作的，只是一人因孩子溺亡还在悲痛中，一人要应付区内几个集市的场天治安。
艾书电话答应去区医院处理。刚走到路口，一群妇女闹闹嚷嚷到区里来了。她们几乎都认识艾书，因艾书在计划生育运动期间是抓后勤工作的。她们迅速把艾书困住，要求解决问题。艾书看到这么多人，不免还是有些胆虚。那妇女们说：“我们舍不得伤你的，只需要区委给我们解决问题。”艾书被他们簇拥着朝区医院走去。沿街过去，她们一直在吵吵嚷嚷。
一些妇女说把他们结扎错了，要求给他们把管子接起来，有的说伤口发炎，有的把头痛、肩疼、脚底板发热也归咎于结扎。果然，医院门诊、病房到处是人，甚至药房也被占领了。
区法院的金泽和林业站副站长尹乾紧紧跟在人群后面，保护艾书，担心艾书吃亏。
艾书想和医院邵教导员合计处理办法，但二人被人群隔离，不得聚首。
艾书站到医院檐坎高处，大声说：“大家静一静，请听我说，人民政府是为人民的，所以：
“一、排队检查。凡是与结扎有关的发炎、感染，医院一律给予治疗，治疗费用由政府承担；与手术无关的疾病，医院也给予治疗，但医疗费用自己承担。
“二、凡是要求接通（吻合）管子的，自己写好申请，自愿放弃1975年后超生子女分得的土地，医院免费吻合、接通，今后不得反悔。”
妇女们嚷道：“我们不会写，就请你写。”
“我一个人写不过来，”艾书接着说：“我马上回到区里，给大家印一个统一格式的申请书，一式六份，区、医院、公社、大队、生产队和申请人各一份。必须是夫妇双方签名按手印。”
邵教导员说：“区委的意见，我举双手赞成，马上照办，先排队取号检查。”
极少数人选择排队候诊。
大部分人选择离开。
艾书返回区。一些妇女私下议论了一会，便尾随艾书而来，嘴里叫嚷：“同他到区里领表去。”
艾书从文柜里取出钢板，迅速刻印《吻合手术申请书》。有个识字的妇女看见刻到“吻合手术后，自觉交出1975年以后超生子女所分得的土地”时，嚷起来了：“不行，不行，既要给我们接好，又不能交出土地。”边说边把艾书手中的铁笔夺了。
艾书拿着地委文件念到：“------1975年7月以后超生的子女不得划给土地”，同时解释：“我们区为了解决这部分人的土地问题，才决定结扎后可以划给土地。”
“不行，不行，既然结扎错了，就要给我们接通，这是国家报纸都登了的，”妇女们嚷起来了：“不接通不行，土地也不能交出去。”
“要接通就要把不该分得的土地交出去”，艾书坚持说。
“不按我们的要求办，叫你不得清静！”妇女们口气越来越硬。
已是下午，艾书还没有得中午饭吃，肚子咕咕地响个不停。艾书知道：不能进食堂，如进食堂，这些人一定把食堂一扫而空。炊事员给艾书热了一碗饭送去，碗未到艾书手里，就被一妇女夺了过去。其他的命令：“快去热些来，还有我们！”炊事员只得一溜烟跑到院子后。有人追了出去，炊事员不敢回食堂了。
妇女们越聚越多，办公室里外都是人，困得水泄不通。艾书几次提出要上厕所，但他们都不让出去。
傍晚，艾书实在挨不住了：“我要上厕所，你们都不准吗？让开我出来，跑了不是人。”
艾书从大巷里出来，转拐从厢房小巷出去，经过区委宣传干部家门口，他夫人迅速开门，艾书闪进屋去，她把门关上，并用背顶住门，大女儿端出一盘馒头：“快吃，快吃，你肯定饿坏了。”艾书狼吞虎咽，两口一个吃了起来，吃的不好意思。她妈还劝：“年轻人，尽管多吃些，好与他们熬。”外边妇女们叫嚷：“艾书，跑了，跑了！”人群涌动起来，有的到厕所去找，有的挨家挨户的拍门。艾书抓紧吞完馒头，突然开门，一闪出来，向厕所走去，人们也围追过去。艾书进了男厕所，妇女们把厕所四周围起来。艾书从厕所出来，声称要回家看望父母，从街上走过，妇女们也左右尾随跟着，口里还嚷着：“走，我们也同艾领导看望老人去！”上了小路，艾书回头一看，跟着的妇女有二、三十人。他心想：这招不行，真要回家，“引狼入室”，今后家里也不得清净。于是又回过头来：“不去了，回家十多里路，没带电筒，黑了无法走山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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