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概是由于天气不好，公交车上只有五六个乘客。
温柠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。
公交车缓缓开往前方。
温柠看着公交车上的司机和乘客，努力回想是不是和梦里一样。
可是脑子里却像是笼罩了一层雾，看不清楚。
尽管心里有些不安，可这次是白天做的梦，应该不是预知梦境。
之前的预知梦境，都是晚上做的。
从来没有白天做过那种梦。
况且这次梦里的情景有些不真实。
她梦里的感觉知觉都是混乱的。
更奇怪的是梦里情景还同时出现了江挚。
以往做梦的经验，只要同时有她和江挚，都是一些类似于情侣相处的场景，和预知梦境无关。
温柠轻轻甩甩头，让自己精神一些。
温柠伸手哈了哈暖气。
虽然车里开了空调，可感觉不是很暖和。
她掏出手机，想查查到达县城客运站之后，回漠城的大巴时刻表。
可是手机信号太弱，上个网磕磕巴巴。
查好时刻表，手机显示电量不足。
温柠出门急，没带充电宝。
于是把手机开了省电勿扰模式。
公交车速度很慢，单是开出镇子，都花了半小时时间。
温柠祈祷天黑之前能到漠城。
开往县城的路两侧大多都是田地。
麦田被雪覆盖，天地白茫茫一片。
少数车辆在马路上缓慢前行。
温柠又冷又困，可是睡不着。
车上有一位老奶奶说：“这个雪真大啊！太反常了！”
身旁的老伴儿说道：“下大雪好啊！瑞雪兆丰年！”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外面的天似乎都暗了些。
温柠正打算问问司机到县城还有多远。
公交车不知道压到了什么，微微打了个滑。
温柠扶住座位前的栏杆，身子跟着车晃了一下。
抬起头来，远远就看到前面的一条三叉路上有棵显眼的歪脖子树。
温柠脑袋里短暂的一片空白。
蓝色的城乡县际公交车，白茫茫的大地。
孤独的歪脖子大树。
冒烟的车头。
不安的乘客。
鼻子里的血。
左臂的痛感。
为什么？
为什么好像真的和上午的梦重合了？
按照经验来说，不应该的。
眼看着公交车朝着三叉路越走越近。
万一……
万一真的撞上去怎么办？
温柠猛地站起来，扶着金属扶杆冲司机说道：“师傅，能不能停一下车？”
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温柠，问道：“怎么了姑娘？”
“我……我晕车想吐！”
前座的一个卷发女人回头瞪了温柠一眼：“你拿袋子吐好啦！本来已经够晚了，我还急着赶去县里呢！”
前面座位上的那位老奶奶从包里翻出一个塑料袋递给温柠：“姑娘，给你个塑料袋！”
温柠：“……”
司机没有停车的意思。
温柠拿着老奶奶给的塑料袋，有点儿糊涂。
到底怎么回事？
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吗？
温柠看了一眼车里的几位乘客，他们都用各种目光打量着她。
温柠一时间又觉得丢脸。
她发现老奶奶身旁的老伴儿没有系安全带。
温柠提醒老爷爷：“大爷，您先把安全带系上吧！”
老奶奶对温柠道谢，帮着老伴儿系上了安全带。
温柠拿着塑料袋，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三叉路。
不怕一万就怕万一。
温柠对司机说道：“师傅麻烦停一下车吧！我真的特别难受！”
那个卷发女人又瞪了温柠一眼：“不是给你袋子了啊！师傅，路上又没人你开快一点呀！我急着去银行办事儿呢！”
前座老奶奶对那个卷发女人说：“天气不好，不要催司机！司机，要不然给姑娘停一下车，让她下车透透气！”
卷发女人怼道：“别停！晕车不知道吃晕车药啊！”
“好了都别吵……”
司机师傅的话还没说完，便被突如其来的颠簸憋回了嗓子里。
车身猛地咯噔一下子。
车轮又不知道碾到了什么。
车身加速一样往前滑去。
这里竟是一个下坡路。
公交车颠簸几下，速度明显有些失控。
在车身的颠簸中，温柠立刻坐到座位上扣好了安全带。
视线在车厢的摇摆中变得模糊。
伴随着那个卷发女人的尖叫，公交车轮胎再次撞上了什么东西。
车身又是一颤，接着滑行失速。
温柠本能抱住自己的脑袋，蜷缩身子，闭上了眼睛。
天旋地转和惊叫声中，温柠只听到“砰砰”两声撞击。
公交车震动了两下，归于平静。
几秒钟之后，温柠缓缓睁开眼睛。
接着便看到那棵歪脖子大树在距离公交车几米远的地方。
公交车车头在冒烟。
距离大树还有几米距离。
一辆黑色的私家车斜停在公交车和大树之间。
公交车和私家车相撞。
温柠看到私家车的半截车身也在冒烟。
她一时间分不清梦里梦外。
私家车有些眼熟。
温柠来不及思考，解开安全带，冲下已经打开的公交车后门。
跳下车去。
温柠看到私家车的车身被公交车撞得凹进去一块儿。
温柠握紧了拳头，脚上像是生了钉子挪不动。
车门缓缓被一只手臂推开。
紧接着，一条腿从车里下来。
接着是半个身子。
接着是一张额头上沾着血迹的脸。
温柠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，咬出血来都没有意识到。
看着从车里走出来的男人。
温柠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梦里。
她和梦里的温柠合二为一。
她强烈地体会到自己对江挚的感觉。
漫天风雪中，孤独无依中，江挚再次从天而降。
出现在她的危险里。
出现在她的危在旦夕里。
看着江挚沉默的容颜和额头上的血迹。
温柠心里一塌糊涂。
什么自尊面子，什么腼腆矜持。
毫无用处。
温柠眼眶异常发热。
温柠抬脚，踩着大地上的白雪扑向江挚。
扑进江挚怀里。
紧紧抱住江挚。
浑身发抖。
她什么都没有多想。
就是觉得，她好像差一点就死了。
如果下一刻，她的生命就要结束的话。
那么她要再勇敢一点，再大胆一点。
她要抱一抱她喜欢的男人。
因为人一旦死去，就再也不能去拥抱了。
活着就是巨大的恩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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