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个时辰后，韩筱收了摊。
抛了抛钱袋子，回头把柴朝云叫醒，收好凳子，她带着他朝镇上最大的金玉首饰铺去。
“金，什么楼？”
柴朝云仰头看着匾额问。
“金满楼，那个字读‘满’。”
“满？是水装满了的满？”
“是。”韩筱应着，隔着衣袖握住柴朝云的手腕，带着他迈过门槛踏进去。
柴朝云从前来过镇上，但一次都没进过这个店，他最好的首饰，一支银簪子，也是阿爹在路边的小摊上买的。
那里卖的便宜。
像正规的这种首饰铺里，漂亮的首饰能晃花人的眼睛，但也贵得出奇。
“你要买什么？”柴朝云扭头问韩筱，“我爹说这里面卖的东西，最便宜的都够我们吃一年的肉包子，很贵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韩筱对他笑了下，看到柜台后没人，扬声喊:“掌柜的——”
“两位客官，需要买点什么？”一个中年女子撩开垂帘，快步走了出来。
韩筱低头看了眼柴朝云的手腕，左右看了看，问:“有好的玉镯子没有？”
柴朝云一愣。
掌柜地看了他一眼，看了看韩筱握在他手腕上的手，瞬间满脸堆笑，“客官二楼请，店里今日可来了好货。”
韩筱点点头，拉着柴朝云跟上掌柜的步伐，上了二楼。
“两位客官稍等，今早来了两只玉镯，润着呢，可算是让你们碰着了。”
掌柜的背过身去取镯子，柴朝云忙拉了拉韩筱，在她看来后直接道:“你是要给我买？”
女子虽然也会戴首饰，但韩筱身上除了发簪，再没有别的。
她还握着自己的手腕，柴朝云不是无知小儿，猜得到是给自己买的。
韩筱‘恩’了一声，“见面礼。”
柴朝云:“……能换成鸡腿么？”
他也不扭捏，韩筱救了他，是他的救命恩人，对他有恩，还是很厉害的猎户，要是给她做夫郎，天天都有肉吃。
这样的好事砸他头上，他高兴都来不及，傻子才会犹犹豫豫……
但是。
“我不要镯子，浪费钱，”柴朝云说着还是有点害羞，垂下头去，“我就喜欢吃肉，那么多钱可以买好多鸡腿。”
韩筱怔了怔，随即眼里露出笑意，松开他的手腕，往下勾了勾他的手指。
柴朝云僵了一下，小心翼翼地抬眸，正巧撞上韩筱的，又忙避开去。
“你想吃多少鸡腿都有。”
韩筱握紧少年的手，看着他的耳根红透，轻声说:“两年前见你的第一面，我就在存钱了，放心，我养得起你。”
两年前？
柴朝云诧异地抬起头。
“两位客官，”掌柜地插进话来，“镯子拿来了，看看可还喜欢？”
“回去再说。”韩筱安抚了柴朝云一句，牵着他走到桌前。
掌柜面前的两只镯子，清透青翠，仿佛能滴出水来，一看就是上等东西。
韩筱瞧了一眼柴朝云，便问掌柜:“多少银子？”
掌柜面色一喜，知道妥了，也没开天价，抬手比了个数。
“客官好眼色，这东西出了常青镇，就算是到了城里，也找不出来第二对，是我们东家从京城弄来的仙品。”
柴朝云脸色一变，去看韩筱，“什么仙品泥品，这太贵了，你不要买……”
“我要了。”韩筱一锤定音，捏了捏他的手，示意他安心，没碰腰间的钱袋子，反而从胸前暗袋里取出一叠银票。
一手交钱，一手拿货。
出了金满楼，隔着帷帽韩筱都看得到柴朝云脸上还是气鼓鼓的，索性按了按他的肩膀，自己去了旁边的成衣铺。
柴朝云跟了两步，仰头一看，知道又是要给自己买，当即攥紧了两只手。
他真不懂。
韩筱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？便是她两年前见过自己，喜欢自己。
可……可他还没嫁给她，她怎么能给他花这么多钱，他要是跑了她咋办？
柴朝云原地转了两圈，最终看着成衣铺的方向，嘀咕了句:“傻子。”
不一会儿，韩筱果然拿着一个大布包回来，柴朝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，里面一定都是给他穿的衣服。
他盯着那个布包看了一眼，在心里暗暗补了句——大傻子。
韩筱把东西放好，又去买了些糖果糕点，还抱回来一只白色的小奶狗。
柴朝云见到小狗，气都没了，轻轻接过来抱在怀里，由着韩筱把自己送上马背。
出镇之后，柴朝云摸着小狗的脑袋，往韩筱胸前靠了靠，轻得不能再轻地问她:“你是不是想娶我？”
“什么？”韩筱没听清。
“……我问你是不是想娶我？”
韩筱这回听清了，但是她沉默了一息后，还是问:“你刚才说的什么？”
“……人傻耳朵还不好！”柴朝云有些咬牙切齿，“我是问你，你是不是想娶我做夫郎？想让我给你生孩子？！”
声音有点大。
韩筱都捂了下耳朵。
她心说脾气还挺大，多问了一句就没耐心，面上却是一派淡定，“我想。”
两年前就想。
柴朝云扭过头来，兴致勃勃地问:“两年前你来我家提亲，我爷把你赶出去，你走的时候，看到我了是不是？”
韩筱一愣。
已经出了镇，路上没人，柴朝云取下头上的帷帽，笑盈盈地看着她:“那天我也看到你了，要是我早一点回家，我肯定不让我爷赶你走……你可能明白？”
韩筱:“……明白。”
她拿过帷帽，再度给他戴上，在沉默了片刻后，低下脑袋——
柴朝云睁大眼睛，隔着一层白纱，感受那落到脸颊上的……一个吻。
·
黄泉时刻，马车到了家。
把布包放进柴朝云的屋里，把糕点糖果放到主屋，韩筱洗了手取出镯子，一边一个，套在柴朝云的手腕上。
韩筱说了三遍她还有钱后，柴朝云才捧着镯子笑出来，跑屋里去试衣服。
屋后种的有青菜萝卜，中午吃的油，韩筱把马车卸了，喂过马儿就去摘了些菜和萝卜，切了点干豆腐和肉片，准备煮萝卜青菜汤，炒个豆腐和肉片。
在他煮饭炒菜的时候，柴朝云跑来厨房好几趟，给她看身上的新衣服。
韩筱抱他上马背时，掐过他的腰，也搂过他的肩膀，知道他的尺码。
她选的六套成衣，穿在柴朝云的身上，一分不差，合适得很。
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。
柴朝云试完了衣服，拿了个碗跑来厨房，要了半碗肉拿去喂小狗。
等他喂好，韩筱的饭菜也弄好了。
一起吃过饭，柴朝云坚持要去洗碗，韩筱拗不过他，在一旁打下手。
从厨房出来，天已经黑了。
今晚月色正好，两人都没有睡意，韩筱烧了个火堆，搬来几块木板，给吃饱喝足已经呼呼大睡的小狗崽搭房子。
和洗碗时换过来，这回轮到柴朝云给她打下手，不时再去添个柴。
快亥时，小狗屋搭好，两人也洗漱了，火堆也快要熄灭了。
两人面对面的坐着，也许是过了半刻钟，也许是一刻钟。
总之是柴朝云先笑出来。
笑完了他坐到韩筱身旁，认真地告诉她，“我特别高兴，救我的人是你。”
韩筱抬手放到他肩上，见他不抗拒，小心翼翼地把人揽到怀里，“我也很庆幸，我看到你，把你救起来了。”
“……”
两人相视而笑。
半晌，各回各屋。
这一晚两人都睡得很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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