囚车轮声隆隆。
周安志因为路上叫的次数太多，被二夫人命人过来连扇了十几个嘴巴子，现在脸颊青肿，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，垂着脑袋瘫在囚车里，跟素素一起在颠簸的洞窟中，被往祠堂里面推。
因着下人减员的缘故，之前的三名推车下人，如今已经缩减为了一名。
不过这一名乃是刽子手，身上肌肉鼓鼓囊囊，长袍都有点压不住的样子。
他一手一个，仅凭一人之力，便将两辆加起来得有个三四百斤的囚车成功推动，并且丝毫不费力气的样子，气力之大着实令人羡慕。
不过周安志一想到这个人不久后的力气很可能会用来取他的脑袋，就羡慕不起来了。
他甚至有些后悔昨天没有听那女人的话，砍断手臂逃走。
跟性命比起来，一条手臂的确算得上是可以付出的代价了。
这洞窟不算深，众人大概走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，就进入了一处半圆半方的空洞里。
这里空荡荡的，里面一个石架上供着几尊巴掌大，有些老旧褪色的佛像，一个破了一半的香炉，地上放着一个旧蒲团，其它再无他物。
而且空间颇小，只够人勉强进入，囚车较小，倒也凑合，但是大少爷坐的轿子和棺材车就根本没法推进来了。
夫人们简单争吵一番，很快做了决定：棺材从车上卸下推进来，大少爷由轿夫背进来，囚车照常推过来，私生子们和小厮都滚出去。
“小离，过来，站我身后。”二夫人笑着朝陆离招招手，下一秒又变了脸，对沈应川道，“你，出去！”
沈应川：“……”
“哎呀，我记得这不是玉梅(二十八妾)带过来的孩子吗？你吼他做什么？”六夫人突然开口了，“瞧这可怜见儿的。”
“来，孩子，别出去了，站我这吧吧。我家玉儿走的早，你就当替他给你父亲送个行了。”
六夫人说着，朝沈应川也招了招手，引来二夫人一个大白眼。
看起来这个六夫人跟二夫人有点不对付，可能是拿自己做筏子了。
不过能留在这里，沈应川求之不得，赶紧走到了六夫人身侧。
六夫人年纪四十出头，保养得宜风韵犹存。
她朝沈应川微微一笑，看起来很有慈母风范，但是下一秒，沈应川却感觉到自己的屁股被人捏了一把。
沈应川：“……”
要不他还是出去吧！
……
沈应川最终还是没有出去，定定地站在原地了。
为了大哥和……他怎么也得忍一忍。
还好那六夫人没再做更多举动，因为祭祀开始了。
因为种种原因，这注定是一场乱七八糟的祭祀。
塞的满满一屋子的人，上的一根长一根短的香，倒了也没人去扶的雕像，隐隐散发着气味的棺材，还有囚车里形容狼藉的罪人。
“把他们凌迟处死吧！古人有云，恶妇当烹宰为乐，不若把这妇人作成佳肴，以慰父亲在天之灵！”
二少爷年约十六七岁，小小年纪却是眼下乌青，印颊凹陷。他伸手进囚车，抓住了素素的头发，强迫着她把头向上抬起。
素素一开始避了下，但是发觉避不开后，就一动不动地任他抓，顺从得像个不破的布娃娃。
这让期待着对方反抗，好趁机扯几绺带血头发下来的二少爷不满地啧了一声。
看着对方沾染了些灰土，却依旧白嫩的下巴，有些干涩，却樱红淡粉的嘴唇，二少爷喉结微微动了动，手指还想往上捻一捻，却被一颗不知何处打来的石子击中了手腕麻筋，哎哟一声松了手。
“谁打老子？”他愤怒叫道。周围却没有人应声。
“行了，一会儿人随便你处理，现在先别动她。”二夫人不耐道。
二少爷不满地撇了撇嘴，还是收回了手。
二夫人低头扫了素素和周安志一眼，嘴角噙着一丝转头看向了大少爷。
大少爷被穆元洲背在身后，看起来却像是挂着一般。
他眉眼沧桑，年纪看起来与二夫人差不多大，竟还更显老态些。
他的两条腿比面条还软，萎缩到只有正常成人双腿的一半大小，死肉一样悬挂在穆元洲身上，身体也没什么力气，全靠身前之人一双有力的手臂支撑。
素素看到大少爷的腿之后，眼珠子就一直停留在对方的腿脚上不动了。
二夫人也看到了大少爷的腿，嘴角浮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得意，面上却露出关心神色，道：“保成，你的腿感觉怎么样？还撑得住吗？”
“托二娘的福，我现在很好。”大少爷含笑道。
“你纵然好，但老爷现在却不好……”二夫人说着开始抹泪，陆离适时递上一条手帕。
二夫人擦了擦干爽的眼角，继续道：“老爷他被奸人所害，我们势必要在下葬之时，用这一对狗男女的血为他入祭！”
“可是你，却把我们带到了这个地方来！”
“这里根本就不是赵家的真正祭祠祖地！”
众人闻言，都适时地露出一副震惊的模样，看向大少爷，仿佛刚刚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一般。
二夫人继续抹着眼睛哭道：“你防着我们倒没什么，但你不该这样对老爷。我知道你对老爷有怨气，怪他不该娶了这么多的夫人。”
“可是，这也是为了赵家开枝散叶啊……”
“你就忍心为了这一点点宿怨，不让老爷葬入真正的祖祠吗？”
随着她话音落下，周围其余的几个夫人也赶紧抹起了眼泪，三夫人哭的最认真，还掐了一把身边八少爷的腿，使得后者“嗷”一声哀嚎起来。
大少爷面对这满室哭嚎的模样，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，只是笑了笑，对身下的穆元洲道：“劳烦，那边有块石头，把我放到上面吧，我想坐一会儿。”
穆元洲却没有如大少爷所说把他放在石头上，而是转头巡视了一圈，盯准了那个蒲团，想把大少爷放在蒲团上。
可是二少爷却抢先一步，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中！
穆元洲一双鹰眼瞬间变得锐利起来，身体紧绷，看起来似乎在努力忍住不伸出腿把那厮踢出去。
就在这时候，囚车里的素素却在有笼以来第一次开了口。
她说道：“地上寒凉，对郎君的腿不好，若郎君不嫌弃，可以坐在车上。妾可蜷于一角，绝不扰郎君清静。”
素素这话一出，房间里大大小小细长窄宽几十双眼睛，目光登时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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