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季安的眼睛已经酸涩，忍不住用手揉了揉。这一动，让云宗玥从睡梦中醒来，四周依旧漆黑一片，不过胸前的温暖让她安心，没有了之前的焦虑。
“还是出不去吗？”
李季安叹了口气，“四周的环境一直在变化，没有路，也找不到出口或洞穴。我在想，这究竟是什么地方。”
云宗玥的手环在他的脖颈，耳朵边传来的热气让他发痒，“可能是志异传说中的冥流绝域。说这种地方只有亡灵和尸骸，流动着通往冥界的河流，其中充斥着怨魂鬼怪，入则必死。”
“所以，我们出不去了？”
“嗯。”云宗玥把头偎依在他的肩膀，“不过和你死在一起，却是一件让人很开心的事情。”
李季安苦笑一声，“你和你师父万里云一起来寻地宝，他在上面就不会想想办法救你？”
“办法肯定是想了，但我希望他不要轻易进来。这个地方很大，来了也找不到，自己还要搭进去，不值得。”
李季安突然僵直了身子。
“怎么了？”云宗玥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，“不舒服吗？把我放下来吧。”
“有没有一种可能，这深渊是变化的，河水是流动的，但我发现河床好像只有宽窄变化，其实没有移动。”
“你是在说，出去的关键是在水底？”云宗玥反应奇快，“要下水一探究竟！”
“是。你会水吗？”
“不会。”云宗玥摇头，“师父只教我修行，其他的我都不会。”
“我不能把你放在岸边，独自下水。因为我一旦离开，亡灵就会来骚扰你，而且分开之后我大概也无法再找到你。那这样，我们一起到河流中，我用华阳针封闭你周身穴道，封住你心脉，你就紧紧趴在我背上，我们每次下潜三十到六十个呼吸，然后上浮换气，怎么样？”
云宗玥很害怕，但还是点头说，“好！”
李季安解下她的衣带，把她紧紧绑在背上，从高处跳下，一步一步走向河流中央。
河水慢慢浸到脖颈，冰冷刺骨，云宗玥忍不住发抖，心里怦怦跳。
“最后深呼吸，闭气！”
云宗玥大口吸气后，李季安一头扎进了水里。
李季安睁开眼睛，水里确实有不少亡灵游弋，面相扭曲恐怖，但看到他都远远避开，仿佛他能吃鬼。这让他安心不少，直接往水底潜去。
水底也是密密麻麻的骸骨，但有黑色的沙子。李季安伸手抓了一把，这不同于普通河流的细沙，明显粗糙、大颗粒一些。他继续往河底刨了刨，没有淤泥，河床是坚硬的岩石。本想用刀凿一下，背上的云宗玥开始扭动，这是要溺水的前兆，李季安赶紧上浮换气。
“有发现吗？”云宗玥一边喘气一边问。
“有。这泥沙有怪异，河床的岩石似乎也过于坚硬。不如我们顺河而下，看看哪里有瀑布，说不定瀑布下别有洞天，能找到一线生机。”
“好，上岸吗？”
“不能上岸，因为岸上的一切都在变化。我们沿河而下，河水冰冷，你坚持一下。”
“好。”
李季安加快了划水速度，沿河直下。不知游了多久，终于听到隆隆的水声。
“你听，有瀑布了。”
没回应。
“宗玥？”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头，晃一下身子。
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晕过去了。
李季安不敢上岸，生怕一上岸瀑布就消失，只好解下衣带，用力拍打她的脸颊，同时在天柱穴注入一些元气。
云宗玥悠悠转醒，虚弱地说，“我好冷。”
李季安继续注入元气，帮她驱赶部分寒意，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。
药丸入口即化，带来极大的燥热感，反让她舒服很多。
“宗玥，我们要顺着瀑布掉下去，冒死一搏。若是撞上了水底岩石，或者这冲击坑极浅，我们非死即伤。若是我死了，你要破开我的丹田，取出那颗珠子驱赶亡灵，我的血和肉身不要浪费，吃了，等着你师父来救你。”
“不要！”云宗玥哭着大叫。
“听我说，”李季安封住了她的哑穴，“你若坚持到脱困，珠子你自己留着，我的霜华刀送给我大师兄，短刀送给我师父，华阳针还给师伯张宝灵。你带一根我的骨头，埋在李聪的墓畔。告诉他们，我就一句话，我记着他们的好，变成这冥流绝域中的亡灵也记得。”
他的眸子发出奇异的光芒，凝视着她的眼睛，“记住了。一定要听我的话，坚持下去，不要让我留遗憾。”
说完，他重新将云宗玥牢牢捆在自己背上，顺着河流一起掉进了瀑布之中。
云宗玥被他封住了穴道动弹不得，指甲深深地嵌进了他的肉里，紧紧地闭上了眼睛，泪水和河水混在一起哗哗掉落。
他很想闭眼，又不敢。因为他要观察周围一切细微的变化。
即将落水的刹那，他发现离水面一尺之处，好像有一棵小小的、类似蘑菇的东西生长在那里，发出幽幽的绿光。
还没来得及细看，俩人扑通一声掉入了水面。巨大的冲击力让人痛彻心扉，但他昏沉的头脑反清醒了不少。
他垫在云宗玥身下，胸膛、小腹撞上水底岩石，鲜血直流。他借此看了一圈水底环境，发现只有光秃秃的岩石，没有其他。在即将上浮的时候，他发现了云宗玥掉落的夜明珠，他随手捞起，带着云宗玥浮上了水面。
“看，”李季安兴奋大喊，“那是什么？”
云宗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，看到了那棵发光的蘑菇，指了指自己的嘴。
李季安解开她的哑穴，向那颗蘑菇游去。
“这是什么，你读了很多书，知道吗？”
云宗玥仔细回想一遍所有读过的鬼怪志异，没有什么印象，摇了摇头。
“摘下来给我。”
李季安依言摘下来，递给她。
她看都没看，直接一把塞到口中。
“喂！”李季安大惊失色，“这鬼地方长的东西，保不齐是剧毒之物，你怎么敢吃。”
“我不怕，有剧毒更好。”借着夜明珠的光芒，她看着李季安血肉模糊的胸膛流下泪来，“我不会吃你肉，毒死我，你就吃我的肉。”
李季安愣住了，定定地看着她。
“不许你死我前面，我永远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。”她神色坚定，语气斩钉截铁。
李季安的眼神柔和下来，摸了摸她的脸颊。
“有没有肚子痛或者头晕？想呕吐或者出现幻觉？这些都是中毒的症状。”
“没有。”云宗玥摇摇头，眼角余光看到了那棵蘑菇生长的地方，留下一个拇指粗细的小小洞口，“那里有个小洞。”
李季安仔细看了又看，这洞口过于平滑，不像是蘑菇腐蚀出来的。于是他伸出手指，往洞里戳了戳，指尖摸到什么滑滑的东西，于是他用力按了按。
身下的河水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，冒出一小串水泡。
正疑惑间，没有任何征兆，俩人都来不及惊呼，就被突如其来的旋涡直接吸入了水底。
巨大吸力让李季安无法挣扎，只能全力将云宗玥揽在怀里。随着旋涡疯狂地旋转，李季安的头越来越晕，意识越来越模糊，他抱紧了早已晕过去的云宗玥，闭上了眼睛，听天由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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