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潇被身后的徐江扰的不厌其烦，本来是打算用完膳歇个脚再回去写策文的，可徐江不断在催，只得先回去把作业交了。
书写策文用了大半天的时间，信使出发之后，天际逐渐青黑的时候，夜幕已经降下了。
眼角逐渐涌上涩意，谢潇抚着酸胀的肩背，打了个哈欠去关窗子准备睡觉。
忽闻“嗖”的一声后，一颗石子就着弹性十足的推动力破空朝她袭来。
若不是谢潇眼疾身快及时躲过，恐怕石子打在身上任何一个部位，都免不了要疼得龇牙咧嘴。
她朝外四下看了看，可是松林一片幽深静谧，并无什么可疑迹象。
正当谢潇再度关窗时，又一枚石子破空飞来，擦着鼻尖飞过的时候，仍能听见那呼啸的风响。
石子滚在地板上转了数圈之后方才停下，谢潇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望去，只隐约能看见松树油亮的塔形树冠之上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。
若是远观，真的不太容易发现。
谢潇捡起石子反手扔了上去，却发现石子只离开数米就成了一个抛物线落在地上，根本无法接近那树冠。
这个距离对方能打到她，她却够不着对方？
“哈哈！”
有一抹小小身影自树上鼠窜似的飞速下降，落地之后发出一阵得意忘形的笑声：“纵然你力气再大，还是敌不过我的武器！”
韩策眨眼间就跃至跟前，隔着一扇窗子将自己手中的器械高指向谢潇的前额。
谢潇抬眼就看见一个粗竹筒制成的长管状器械，中间还有一段膨胀的药室，外壁上有一个点火孔，后端有一段是用来手持的木棍，被韩策握在手中。
“突火枪？”
谢潇神色一冷，迅速捂上那黑压压的洞口：“阿策，这个东西可不能随便乱用，弄不好可是会伤人的。”
韩策仍然咧着嘴大笑：“这玩意威力不算大，可打你还是足够的，怕了吧？”
谢潇蹙眉，一把将那竹制的火枪夺了过来。
“这突火枪的技艺民间早已失传，你从哪里得来的东西？”
“是我自己做的。”韩策怒不可遏，蹦跳着小小的身子嚎叫道：“还我！”
火器在前朝就曾短暂出现过，但因为军事专家们对燃烧性和爆炸性火器的掌握能力极低，若是火药放的多极容易炸膛，若是放的少就杀伤力极低，这导致了前朝以及如今的大渊朝的战场之上，还是以冷兵器之中的长柄刀、棍棒、刀剑、斧占主导地位，火器沦为辅助性兵器几十年之后就逐渐失传了。
但谢潇瞧年仅八岁的韩策就能投射出百步之远的石子，这玩意如若加以研究，定能将其的威力放大数倍。
所以谢潇潜意识里认为这个东西是有些危险的。
谢潇轻嗤：“你研究这个你爹爹娘亲可知道？芦先生可知道？”
韩策皱着小脸，如同丢失了最喜欢的玩具一般：“你还我！”
谢潇：“你不说实话我就不还你！”
“好我告诉你。”韩策胸膛开始剧烈起伏着，脖子上的经脉抖抖地立起来：“这是我从师公书房里偷看学来的，我阿爹阿娘都是知道的，你满意了？”
“这东西真是你自己做的？”谢潇拿着这个竹筒来回翻看，觉得有些不同寻常。
“我还能骗你不成？”韩策逐渐有些不耐烦：“有什么问题？”
谢潇眸子忽的沉了下来。
若说韩策的爹爹娘亲都知道这件事，谢潇是打死都不信的。
一个朝代的更迭背后定是无尽的杀戮与争夺，无论哪一个王朝完成大一统的任务后，第一件事要做的事情就是刀枪入库，马放南山，大渊朝也不例外。
渊帝治下，普通老百姓家中如若藏有军用兵器、甲胄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，那可是要杀头的。
韩策五岁就能自己开锁，八岁时仅凭自己钻研古籍就能仿造出突火枪，这样的天分如若不放在战场上用来保护百姓，委实是浪费了这卓越的军事才能。
“阿策，你今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？”
提起了这个，韩策一脸的怒意这才消解几分。
“我明天想下山，你带我出去一趟。”
谢潇嗤笑一声：“年龄不大，色心倒是不小，又想去见那绛寒娘子了？”
韩策鄙夷道：“这次不见绛寒，我想去买东西。”
“买什么东西？”
韩策抛过来一本书泛旧发黄又没有署名的刻本古籍给她看，谢潇大概翻了翻，里头记载的有先人对于地雷、水雷和火器等等的描述，只是年代已经久远，可能这本书在先人那里就已经被列入禁书，许多关键的内容或缺失或损毁。
“这竹筒材料不耐热，点燃火药产生压力时容易破裂，射程还不到百米，打到人身上如同挠痒痒似的，我想把他换成金属的，看能不能增加耐久性和发射的威力。”
谢潇倒抽一口冷气：“你研究这东西，莫非是想杀人？”
韩策趁她不注意，一把将东西抢了回去，还是气鼓鼓道：“我太聪明了大人们都夸我，后院里几个师叔家的孩子就没人和我玩，还整日朝我扔泥巴，我气不过，定要研究出个好东西好好治治他们！”
自己闷在房中多日研制出了突火枪，就是为了打败玩伴？
“你先进来。”谢潇有些想笑，但还是朝他伸出手。
韩策就着她的手从窗子外头跳了进来，小小的身影也十分灵活。
谢潇道：“扔泥巴的仇我帮你报，但是阿策，你若想研究这东西，我也可以支持，但是这个东西必须要关起门来做，一旦改良之后，就更不能拿到外头去指着别人了，弄不好可是会出人命的。”
韩策仰头，有些不明白：“你也对这个东西感兴趣？”
谢潇抚了抚韩策稚嫩的脸蛋，笑道：“我不感兴趣，但守国门的大渊将领们可能需要这些东西，如若能在战场上发挥威力保卫疆土，阿策定能成为千古流芳的名人呢。”
韩策道：“那我会同清澂师叔那样有名吗？”
“你一定比他有名，他只不过是比普通人会投胎罢了。”谢潇给韩策倒了杯水，命他坐下：“你把你需要的东西写下来，明日我命侍卫去买。”
韩策小脸明显失望，却还是道：“那也成，上次买的吃食每样都来一份。”
“上次的东西每样都来两份。”谢潇笑嘻嘻道：“反正有人花钱，我也想吃。”
第二日一早，张响就下山了，回来的时候几个年轻力壮的侍卫抬回了整整一口大箱子，还引起了书院许多人的注意。
不过韩策有谢潇的庇护，钻研起东西来倒是得心应手，只是可苦了谢潇，除了每日上课写策文以外，还要与韩策的父母周旋，每日都要编织数个理由搪塞，韩父看在她是谢珏弟弟的份上，还是给了这个面子没有多加追问。
谢珏走之后的第十五天里，宫中忽然来了份急诏说是给她的。
谢潇听到这个消息时，韩策第二次改良的金属制突火枪才刚刚有了雏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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