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公府里的规矩是年节前各院的下人们都要将清扫房舍，算是辞旧迎新。
头先挽风在观云居当家，只粗略地将面上打扫了一遍，并不仔细。最打眼的就是熬药的那间房。
不知是存了多久的杂物乱糟糟地堆在一处，炭屑也落了满地。
毕竟是入口的东西，还是干干净净的看着舒心，吃着也放心。
元宵领着鸢儿扣儿将里边的东西都归置到屋外廊下，几个箱子打开都散发出阴湿的霉味。
扣儿嫌恶地皱了眉头，用帕子掩住口鼻，连连用手扇风：“这都是什么老古董啊！”
“所以才要好好整理整理，有用的便留下来，用不了的就扔了。还好今儿个天晴，拿出来晒晒，也去去霉味。”元宵说着将第一口箱子里的东西翻了出来。
破旧的被褥垫子尽数被扔到一边，还有些能用的地毯帘子全部被晒在院子中间。收拾完箱子，又开始打扫屋内，擦过一遍地元宵才把抹布扔进水桶。她抬头见鸢儿一个人哼哧哼哧地挪动墙边半旧的柜子，扣儿却不见了踪迹。
“扣儿呢？”
鸢儿费了力气脸颊涨得通红：“扣儿说差不多到了拿午膳的时间，就先去了大厨房。”
其实扣儿早在元宵刚拧了抹布擦地那会儿就溜了，她虽然也不乐意来往大厨房，可待在观云居又要搬重物，又要浸凉水。两相一比，当然是拿膳食更加轻松。
说起来，还是挽风命好，找了门路离了观云居，哪像自己。
她提了食盒，才走出一小段路，就停步掀了食盒盖子。
除了一碗梅菜扣肉、一碗豆角炖排骨，剩下的三样全是素菜，半点荤腥也没有。
扣儿朝着大厨房的方向吐了口唾沫：“呸，都是些拜高踩低的，这样的菜给谁吃。”
她磨磨蹭蹭边走边停，等回了观云居瞧见站在门口的元宵，心里没来由地缺了点底气：“大厨房的饭食我拿来了。”
“端去四少爷的房里吧。”
元宵看着扣儿着急忙慌，恨不得立刻逃了她眼前的背影，盘算着观云居都各项事务还是早早地分了工的好。
她没做过管事的活儿，可没见过猪肉，也见过猪跑。无论是在侧夫人的清风院，还是海棠轩，她都见识过大丫头们打理事务的手段。
头先最主要的一点就是把观云居的各项事务都一一列出来。
观云居地盘小，人口简单，国公爷放了话要让四少爷闭门养伤也是闭门思过，更没了来往都宾客，事情算不得多。
元宵拿了纸笔，一一记好，又依着各人的性子和本事，在每个事项后边勾了名字。
方嬷嬷原先在老夫人院里的小厨房待过一阵，也有些缝纫的手艺，元宵便将熬药煮汤烹茶，熨衣缝补的活儿分了给她。
四少爷晚上无需人伺候，白日里当差守职的活儿则由她们三个丫鬟依次轮值。
院子里自有外头们的婆子每日洒扫，堂屋的扫地擦桌则是轮值之外的丫头来做。
库房的钥匙如今在扣儿手上，元宵也不拿大，仍旧让她管着。日日去大厨房拿膳食的活儿则给了鸢儿。
“四少爷书房的打扫整理就由我来干。”元宵说完，看着对面站着的几个，等着看她们有甚异议。
方嬷嬷微笑着觉得自己的活计安排得极好，鸢儿从来随波逐流，自然也不反对。
只有扣儿想找点什么反驳，几下盘算自己的活计是最少的，竟也不好说什么。
事情安排得妥帖，大家都没意见，元宵正要开口，就听见堂屋内传来四少爷的声音。
康允泽吃了药躺在屋里，闭目养神也将外头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。
“贴身值守的活儿鸢儿扣儿去干就行了，不需要旁人。”
康允泽病中声音中气不足，但院子中人却是都听见了，众人是神色各异。
方嬷嬷同鸢儿望向元宵的目光带着些怜悯，扣儿倒是喜上眉梢神情得意。她没有想到，原来四少爷竟是这般厌恶元宵么？
她目光毫不闪避，直愣愣地看着元宵，想见她羞愧难当的样子。
可让她失望的是，元宵只在听见四少爷话语的一瞬变了脸色，随即很快恢复如初，淡然地开口：“既然四少爷说了，那便这样做吧，其他照旧。”
新章程吩咐下去，众人各司其职。
扣儿看着元宵去往院里的身影，无不得意地拉着鸢儿在角落里低声嘲笑：“瞧她平日里那得意威风的样子，还不是不得四少爷喜欢。”
鸢儿倒是没有附和。
扣儿也不需她回应，自顾自地说得起劲：“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触了四少爷的霉头？不过这样也好，她怕是没脸再在我们跟前耀武扬威了。”
康允泽斜靠在床上听得院内渐渐安静，想到自己刚刚在下人面前落了元宵的面子，心头因迁怒她而生的怨气消了一些。
他试着抬了抬包扎好的右臂，依旧是牵扯着疼痛。
高烧过脑袋清明之后，他便将初五那日谢府发生的事在脑海中细细过了一遍。若说拿到玉蟾，他还只是怀疑谢怀与。那么初五见面之后谢怀与的反应，则让他肯定了二姐的事必定和谢怀与有关。
可惜，他既没有证据，也想不通谢怀与和二姐之间究竟有何冤仇。
当时只凭着一腔孤勇，他压根没有考虑后果。
如今看来，是他想的简单了。
可以断定大伯必不会帮他，自己从谢府被押回来，二伯也未曾露面，国公府是半点也指望不上的。
自己一个人，难道真的去行刺不成？
不...康允泽苦笑两声，就是行刺恐怕也是不行的。
初五那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，谢怀与身边跟着的随从小厮不少，自己还未近身恐怕就要被他们打个半死。
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自己不过十岁年纪，若是自己有个一官半职，也不至于束手无策。
康允泽想，也许为今之计就只有求助崔大哥了。
崔大哥不是说过，如果有需要的话，他必定会鼎力相助嘛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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