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，洗衣。
韩厉冻得双手通红，晒了衣物，用手在衣服上搓了好一会，才渐渐地恢复知觉。
莫家是庆安镇周边数十里的豪强，上上下下有数百号人，衣服是洗不完的。
好在如今是寒冬，大家更换衣物的次数比夏天要少，不然的话，他洗衣物的任务会更加繁重。
洗完衣物，然后是清理夜壶。
莫家有茅厕，不过，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在半夜使用茅厕。
身份尊贵的莫家嫡系若是不想麻烦，会拿着夜壶来用，家奴们每天的活计偶尔也会清理夜壶这种味道熏人的事要做。
“快！半个时辰要清理完，要是被老爷看到，少不得扒了你们皮。”
牙尖嘴利的女仆叉着腰，监督着一群女眷把夜壶放下。
然后，韩厉这些比较有力气的奴仆接过来。
清洗夜壶不能在莫家里头，而是到不远处的一条小溪清洗。
那里是莫家的田地。
韩厉跟着一群家奴将夜壶放到溪水中，用刷子刷。
夜壶的味道迎面扑来，韩厉只是屏住呼吸，待夜壶里面看不到一丁点污渍后，才将一个个夜壶放上岸。
一阵水波传来。
不远处，几个衣着朴素的农人在溪里打水，挑到远处浇灌农田。
韩厉心中十分羡慕。
他的父亲在的时候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成为中等奴仆，这样的话，就能花钱购买一块莫家的家田，能够额外获得一笔收入。
可惜，直到死，都没能晋升。
“一定是父亲不够勤快。”
韩厉心道，他觉得，只要努力干活，不招惹是非，总会有一天能成为中等奴仆，然后用例钱买下一亩田。
这样的话，未来就有了盼头。
莫家老爷他没见过，但莫家大奶奶是一个好人，许多人都夸她。
本来，他们这些家奴是不用给例钱的，但是大奶奶说，要给。
韩厉虽然是低等家奴，但每个月也有二十文的例钱。
还有购买家田的事，也是大奶奶给批的。
老爷很少管后院的事情，大多是大奶奶负责。
所以，韩厉内心还是十分感激大奶奶。
这时，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。
有几个青年男女在田间道路纵马飞驰，身上的锦衣飘飞，让韩厉看得目眩神迷。
“小子，发什么愣啊，那是你该羡慕的么？”
“不知天高地厚！”
一同洗夜壶的同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。
韩厉回过神来，连忙将夜壶提在手上，跟着人往院里走。
“等会你们都过来，我有事安排。”
回到院中，就看到了张福在找人，见到韩厉，张福脸上的紧张也顿时消了一些。
张福名义上是他们的领班，实际上，很多人都可以直接越过他调动韩厉他们。
比如说，大奶奶身边的那些贴身丫鬟，又或者说是协助大奶奶管理后院的大管家。
清理夜壶的事就是大奶奶的贴身丫鬟负责的。
张福不知道这事也正常。
只不过，能让张福紧张的事情，一定不是什么小事。
果然，张福说道：“等会你们回去清洗一下身子，换一身衣物，立马过来前面院子集合。”
韩厉心中一苦。
这架势，等会怕是没时间休息了。
他们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在后院干一些最苦最累的活，很少会去到前院。
因为前院多是莫家弟子居住的地方，基本上都是用女眷来负责。
让他们去前院，肯定是没有什么好事。
不过，没人敢叫苦，大奶奶好说话，但管家可不好说话，张福也不会好说话。
韩厉跟着人往住处走，不见了张福的身影才会低声埋怨几句。
“这过去了大半天，没有休息，等会做事也没劲。”
“嗨~努力打起精神来吧，这架势，多半是给哪位少爷小姐的院子清理，别一不小心出了岔子！”
······
韩厉心中一紧，回到住处，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立马去找衣物清洗，而是拿着藏起来的葫芦喝了一口。
清甜的水，让他感到疲惫都瞬间消失了许多。
韩厉抚摸了一下葫芦，淡淡的温热感让他觉得这葫芦颇为不凡，只是可惜，这东西太大，没办法随身携带。
不然的话，做事的时候，偶尔来一口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。
“嗯？”
然而，就这么想的时候，却忽然发现手中的葫芦一下子没了，变成了一个只有小拇指大的葫芦。
韩厉惊得差点将东西甩了出去。
这东西绝对不是凡物。
韩厉手忙脚乱地将东西藏在自己的怀中，心脏扑通扑通乱跳，下意识地觉得，这件事应该要禀告大奶奶，或许，以这东西的不凡，大奶奶应该会狠狠地奖励一下自己。
中等奴仆，甚至再奖励一块家田！
然而，在经过数秒的挣扎后，韩厉鬼使神差地选择了隐瞒下来。
他想到了今天清洗夜壶的时候，那田垄中鲜衣怒马的青年男女。
一丝欲望在他的心中开始发芽。
洗澡的时候，韩厉趁着没人注意，把小葫芦放到盛满了水的木盆里，然后，就看到木盆的水在一点点消失。
到了这会，他已经完全可以肯定的是，今天早上那个空了的水缸和自己的葫芦有着不可推卸的关系。
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兴奋，要是自己买了一块地，用这葫芦来装水浇灌，那得省去多少功夫？
到时候自己不是一个人就能打理好一块田？
要是能找个相好的，不是能打理好两块田了？
还能当水壶用！
韩厉又喝了一口。
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，现在他感觉自己浑身精气神十分充沛，一大早积累下来的疲惫都消失得一干二净。
等到下午干活的时候，连向来是没什么好话的张福都忍不住夸了他两句。
“你们别一个个苦着脸的，看看人家狗蛋，多精神。”
韩厉低着头，不敢接话。
父亲说过，在上级夸你的时候，要保持谦逊，不然的话，容易得罪人。
好像是叫什么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！
要藏拙。
父亲也是有一些文化的，据说还没进莫家之前也是个教书先生，后来家庭惨遭巨变，才无奈沦落为莫家家奴。
果然，接下来干活的时候，其他人都有意无意地疏远了自己，早上就惹了一肚子气马喽更是时不时地找机会对着韩厉瞪眼。
颇有种，‘你这狗蛋，竟也敢倒反天罡？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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