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雷米尔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？”
曦月往前快走一步，在卡尔与雷米尔震惊的目光下，一把摘下雷米尔待在头上的兜帽，看上去一副要教训人的模样。
“交易？在说这些之前，你得先给我交代清楚你这些年究竟在搞什么名堂。”
她皱着眉头，说话的声音中带着愤怒，也掺杂着几分的担心。
曦月本想忘记这个人，可是当再次见到之际，还是忍不住去询问。
她心中还藏着几分的侥幸，希望眼前这个陌生的熟人依旧是自己捡到的那个孩子。
雷米尔表情却没有一丝起伏，他沉默地被曦月拽住胳膊，似乎是在思考什么，又似乎只是在等待面前的女子松开手臂。
现在的雷米尔已经比曦月高上一个头了，他像是堵墙，伫立在原地，只要他想便可以一把将面前的血族抱在怀里面。
几秒后，雷米尔缓缓开口：
“你需要食物，也需要能够代替血液的产物制造的原料，也就是我的血。曦月，这笔交易你不得不做，决定权在我手上，而非你这里。”
他冷漠地说着，可是却没有推开曦月拽住他的手。
“教皇大人哪里来的好心，愿意为我的领地着想？”
曦月松开雷米尔，后退几步，手中浮现出一把赤红的剑，警惕地与那两人拉开距离。
银色的头发随着风飘动，一把利剑环绕在她的四周，俨然是一副备战的模样。
褪去了假扮人类的伪装，红的眼眸平静注视着雷米尔，面无表情的模样像极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。
那时，是曦月用这把剑捅破敌人的胸膛，而这时，这把曾经拯救了雷米尔的剑正对准长大的少年。
是否开战，完全取决于雷米尔之后说的话。
教会容不得血族，虽说现在并未对曦月的领地进攻，但那只是迟早的事情。
身份高贵的教皇此刻并未被层层保护，他的守卫们并未在这附近。
对于曦月来说，这是个机会。
正如雷米尔所说，领地里的其余人可能不知道，但是曦月清楚得很。食物已经十分匮乏，布瑞斯留下的血液替代品的原料也几乎是不可能取得的。
即使在曦月的统治下，城中的事情全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，似乎所有的人和物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，但是那只不过是幻想的泡影。
不久前这里还下了场雨，雨后在周边巡视的曦月发现不远处突然出现的绿洲。
环绕在绿洲周边的破碎的法阵表面此处曾被人所隐藏，更加幸运的是，直到现在施术之人也没有意识阵法失效。
那是片富饶的土地，城中的人难得迟吃到了水果，喝到了不掺杂砂石的甘甜的水。
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，如此多的人，并不是依靠一片绿洲就可以养活的。
而且布瑞斯跟艾尼自从走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，这样的状况让曦月感到更加焦躁。
一面给领地的大家说万事安好，一面在晚上看着寥寥无几的食物与遥遥无期的布瑞斯的书信，她都感到心力交瘁。
在处理完所有工作后，她时常趴在阳台的栏杆上，望着远方的漆黑一片的天空。
她总是期待跟着布瑞斯的那只黑鸟能够出现在自己的眼前，听到那聒噪的叫声。
曦月有时候会想，是不是鸟儿黑色的羽翼隐藏在了如同泼墨般的夜空中，自己没能看到；是不是灰色的城堡在广阔大地太过渺小，送信的鸟儿找不到方向。
她知道自己这些想法多么的天真，或者说是愚蠢。
可是曦月宁愿相信这样的原因，她已经干过许多傻事，年轻的血族想，在多干这么一件事情也不算多。
于是每晚，她都用自己蹩脚的法术将自己的房间照得通亮，在摇曳的火光中，少女的影子晃动着，一直等到很久很久，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她的脸上，她才回过神，叹口气后故作轻松地说：“该工作了！”
如今，教皇就在曦月面前，她想或许自己可以把他抓走，借此威胁教会。
虽然之前说他们是中立的，不过这规矩是布瑞斯定的，曦月可不认为自己这个新上任的亲王有必要执行。
错过了这次机会，可能就再也没有了。
她想要赌一把，不过在这之前，曦月想听雷米尔把交易的内容说完。
“亲王阁下，比起冒险攻击我，我的交易更加安全。只需要您在这周日跟我共享晚餐，仅此而已。”
“你想干什么，让我去吃晚饭，你知道我应该吃什么吗？”
曦月冷笑道，她觉得雷米尔大概是脑子出问题了，让她去教会不是相当于叫她去自投罗网吗？
“明天会有粮食送到你的领地，由卡尔一个人来，你大可不必防备教会的人。”
“恶魔为教会做事，这可真是荒谬！”
“教皇和血族的亲王在这里相安无事的谈话，这更加荒谬不是吗？曦月阁下，这是我的一些诚意，期待你如约到来。”
雷米尔说完这句话后便走了，曦月望着他看起来毫无防备的后背，身旁的剑最终还是没有刺穿他的肩膀。
她盯着雷米尔的身影，知道自己还是下不了手。
突然，雷米尔回头。
男人嘴角带着抹笑，眼神却犀利，似乎早就察觉到了曦月的想法。
感受到雷米尔如同看着背叛者的指责的视线，曦月在那瞬间感到莫名心虚，但在下一刻她便恢复到冷漠的模样，身旁剑锋已经垂下的武器迅速对准了雷米尔的眼睛，看上去满是杀意。
“你会答应的，这对我们双方都好。”
雷米尔笑了笑，然后消失在了曦月的视线中。
“可恶……”
曦月暗骂道，然后瞪了眼从刚才到现在都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戏的卡尔。
她有些恼怒地问：“你在这里干什么？怎么不走？”
“这是我家，我走去哪里？”
曦月看着卡尔吊儿郎当的模样，心中的怒火更甚。
这些人一个二个都在骗她，嘴里面吐不出一句实话来。
她将剑收回，重新伪装好自己的身份。
在走前，卡尔还挥手笑着说道：“明天见，不要把我拒之门外啊！”
曦月回头看了一眼，想要说开朗地答应一句好，用之前还是同伴的语气来回应这位老友，可是最后她还是没有说出口。
她沉默地回过头，低下头喃喃：“今天带了点吃的回去，还算是有收获。”
曦月在小路上走着，用手指让自己的嘴角扬起来，点点头说：“嗯，这是件好事情，我应该开心才对……”
“……”
她放下手，不再踌躇，坚定地往回走。
领地有更多人在等着她，曦月想，现在没有自己消沉的时间。
第二天
卡尔带着粮食来了，城里面的所有人都在欢呼。
曦月也配合着所有人，一起愉悦地交谈。
卡尔刚到不久就跟所有人打成一片，他好像根本就不是第一天来这里，跟这些人熟络得仿佛个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好心人。
在晚上，待一切都平静，狂欢过后是长久的安宁。
在安排好明天的任务后，曦月的贴身随从离开她的房间。
强迫着自己笑了一天的曦月终于可以放松下来，她揉揉自己发僵的脸，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叹口气。
这样的交易……
她坐在床上，环绕着膝盖，在心里面默默想。
如果雷米尔可以守约的话，也不是不可以。
今天白天的时候，卡尔带来了满满一车的粮食。
他告诉曦月如果交易成功，粮食要多少有多少，甚至可以把城中的人类接到白夜城，让他们过上安稳的生活。
而那些血族，雷米尔承诺会大方的将自己的血交出来，要取多少都可以。
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曦月会去跟雷米尔吃饭。
雷米尔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，但与此同时，曦月也知道这意味着自己也更加危险。
她的实力无人能够置疑，曦月想不明白如果要杀死她为什么要把她引诱到教会，那岂不是相当于自己给自己身上绑颗炸弹。
在被杀死之前，曦月相信自己可以拼上自己的性命让教会受到重创。
她有把握将自己的血瞬间引燃，那样的威力可以让教会半数的人都死去。
这样的一个血族，雷米尔究竟又有几分把我能够控制住？
曦月不清楚他究竟在搞什么。
就在这时，阳台处落下个人。
曦月看清那人是卡尔，无所谓地问道：“什么事情？”
“曦月，雷米尔只是想跟你吃个饭而已，你就去呗。我给你说，去了绝对不亏。”
“我不会相信教会的人，特别是你，自始至终你就没有对我说过几句真话。”
曦月从床上起来，她正欲将卡尔赶走，卡尔却往右一躲，成功避开了曦月即将抓住他的手。
他灵活地走到曦月的左侧，表情变得正经起来。
“曦月，听我的，去了不会亏的。我发誓，这是句真话。”
曦月啧了声，她内心也很矛盾要不要去试一试，现在卡尔在自己耳边叨叨，听得曦月本来就烦躁的心更加混乱。
“生气了的话，我就先走了。时间到了我会来接你的，尊贵的亲王大人肯定是要走专门通道的，记得等我哦！”
在被曦月打之前，卡尔抢先一步跳出阳台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屋中回归最初的平静，曦月回到床上。
她感到最近莫名的累，仰倒在床上，看着墙上摇曳的灯火。
想起今天看见的人们的笑容，曦月的内心一片苦涩。
曦月闭上眼睛，一滴泪从脸庞滑落。
她想要守护这片美好的地方，曦月知道雷米尔说得没有错，这笔交易的决定权不在自己的手上。
当天明之际，曦月将写好的自己不在以后的处理方法放在了屋中的抽屉里。
厚厚一叠的纸安静地待在那里沉睡，曦月不希望它们会有见到阳光的一天，她希望当自己回来时，那些纸未被任何人翻阅，没有任何人被迫坐上自己的位置，肩负上如此沉重的责任。
“我后天要出去一趟，如果三天后还没有回来，就把抽屉打开，那里面有处理的方法。”
曦月尽职的随从刚进门便听到曦月颇为严肃地对他说：“如果我不在了，这里就靠你了。”
“曦月大人，你……”
“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，我们开始工作吧。首先要做的是看昨天城民的来信吧，好，要开始了！”
曦月笑着说道，她走到比她高半个头的随从身边，开朗地说：“要是我打瞌睡了你可要叫我一声，可不能再放任我睡着了啊！”
说完，曦月掂着脚尖，敲了下随从的额头，让他清醒过来。
失神的随从苦涩地抿下唇，看着曦月的那比阳光还要明媚的笑容，他不觉得有任何的开心，只觉得更加心痛。
卡尔的到来不过就像是个小插曲，曦月之后的生活并未有任何区别。
直到，约定的那天到来。
曦月在阳台再次见到了卡尔，她向他点头，然后平静地说道：
“走吧，看看教皇大人脑子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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