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pisode 43
“…………”
弥月无语又好笑。
甚至想说，朋友，这里离警察局还没多远，你要不要顺便去投个案，自个首？
当然她也知道，谢不琢只是玩笑。
怪神奇的，他们已经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关系了。
车子开出去一段儿，谢不琢忽然叫她一声，“喂。”
“啊？”
“你与其有时间在那心情低落，不如思考下怎么演好谢太太。”谢不琢说。
弥月愣了下，“我演得不好吗？”
谢不琢偏头，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，摇了摇头。
弥月莫名忐忑，“怎么？”
“也没多不好，就60分吧。”谢不琢看起来十分中肯地说。
60分，刚刚及格，虽然评价不高，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，弥月已经知道，谢不琢这人，挑！
所以他口中的及格，放到别人那里就是良好吧……然而，谢不琢却好像可以看透她的想法似的，觑着她，悠悠补充一句，“满分150.”
“……”
高考数学吗？
弥月又好气又好笑，决心不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了。不过，她这个人有个优点也算是缺点，善于自省，过了下，又主动打破车内的寂静，“哪里不好？”
她神情认真，像是对待老板吩咐的职员，努力汲取意见，以便下一次改正。
谢不琢笑了声，也像是认真思索了下，才说，“至少应该挽着我吧。”
弥月在心里记下了。
她欠谢不琢的太多，正苦于没有偿还的方式，既然谢不琢提出了要求，自己就应该做到。不然，难免有假惺惺的嫌疑。
只是，挽手……
车子又一次停在谢家大宅前。这一次，是为庆贺老爷子的寿辰。老爷子隐退多年，不喜大排场，过寿只叫了亲眷，饶是如此，也有几十号人。
弥月和谢不琢各从一边下车。
今晚的家宴稍显正式，所以两人也穿了正装。谢不琢是一件灰色压纹西装，这样淡雅的颜色，穿在别人身上或许会稍微显得商务化，但是穿在谢不琢身上却不然。有人靠衣服衬，有人气质却能改变一件衣装。谢不琢无疑是后者。
他个子高挑，天生的衣架子，一件灰色西装被他穿出了种漫不经心的腔调感，抄着西裤袋站在那儿，气质浑然天成。弥月则是一条藕色晚礼裙，这颜色很欺负人，皮肤白的人穿了显白，皮肤黑的人穿了更黑，弥月晒了一个夏季的太阳，现在依旧白得欺霜赛雪，穿这条裙子，整个人好像都莹莹发光。
下车之后，两人一道往里走。
弥月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——不，准确地说是手臂，做了下心理建设，犹豫地伸出手。
在半空中悬而未决。
就被男人一把拉过去。
“挽个手这么勉强，还要做心理建设？”他的声音带着笑意，浮在空气里，好像又夹杂着点儿调侃的不满。
弥月感觉到心口有根线不受控制地绷紧了。
她不由得打量谢不琢，很想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。
以谢不琢的洞察人心的本领，怎么会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——若是单纯的假扮夫妻，尚且可以当做一份工作、一个游戏来玩，可她和谢不琢，偏偏又是有过“夫妻之实”的。
那个混乱的夜晚，饶是记忆不清，至今回忆起来也会忍不住脸红心跳，更遑论事后的尴尬。
然而，自从两人离开滨城，那件事好像就被不约而同抛到了脑后。好像真就像第二天早上，她说得那样“大家都是成年人，就当这件事没发生”。
现在两个人相处，就好像完全没经历过那次意外似的。
弥月不知道谢不琢怎么想，其实她是很努力地在控制，而在和谢不琢的相处中，大多数时候，她都可以控制的很好，不去想到。
然而，毕竟是鲜活发生过的事情，毕竟是真切感知过温度的人。
随着接触，一些片段还是会栩栩如生地涌现出来。不是画面，而是某种残存的记忆，甚至幻化为一种感觉。令她无所适从。
所以，挽个手臂，弥月还真得做个心理建设。
稍不留神，残存的记忆就会提醒她——
你根本就做不到以“什么事都没发生”的心态来面对谢不琢，只能竭力掩盖。
后来，弥月才知道，其实两个人都在掩盖。
然而就像弹簧被压迫到极点，雷雨前空气闷到极致，总有弹起来、落下去的一天。白纸终究包不住火焰，疏狂的暴雨会卷着两个人坠入深渊。
****
谢家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弥月。
第一反应是，铁树开花，那个看起来浪荡得不行实际上对女人没什么兴趣的谢不琢，居然有女朋友，而且就要举办婚礼了。
一时间，对弥月的兴趣大增。
有人聊天不懂边界感，什么话题都问，最关心的无疑是弥月家里的背景。得知十分普通之后，不由心中暗暗惊讶，但面上仍然不露分毫，笑得和善。
家宴在一片虚假的友好中继续。
好不容易得到空闲，弥月出去阳台透风。这片阳台对出去风景极好，屋内衣香鬓影，灯影晃动，屋外却小桥流水，别有一番风味。她撑着下巴，慢慢地喝酒，而后长长叹了口气。
“姐姐，你在这儿啊，”谢梨小心翼翼地走过来，看了她一会儿，才试探问，“是不是有人口无遮拦，惹你伤心了？”
谢家这边，谢梨是知道的，以谢伯伯也就是谢不琢父亲为核心，越是手握权力，越是平易近人，反而是离核心决策圈越远的一些人，越喜欢刷存在感。其中就有一位婶婶，打着“性子直”的旗号，说话十分尖刻。
刚才她不在场，但看弥月这样子，肯定是被说了什么心情不好。
弥月愣了愣，慢半拍才反应过来，谢梨是在担心她被谢家人说什么闲话。
饶是不敏感，弥月也感觉得出某几位亲戚对她的瞧不上。然而，从前在闻家，她又哪里被人高看几眼了。还不是闲言碎语不断。
她早习惯了。
换作一位谢不琢的“真女友”，大概会为这事儿伤神吧。可弥月不是。她这会儿心情稍显低落，是又想起了工作的事。
前几天在车里，被谢不琢的“高利贷”一打岔，她笑完就忘了那一茬，现在，这种一事无成的心情倒是卷土重来了。
弥月自我感觉不是事业型女人，但，没有事业，无疑更加让人悲伤。
“我是在想找工作的事。”她解释。
谢梨的表情却像在听天方夜谭，“你还要工作啊？”
弥月点点头，“要的。”
“牛。”谢梨竖起一个大拇指，“我最烦上班了，之前我爸要我去集团工作，我就是不肯，我爸停了我的卡，多亏我哥接济。你别看现在，我在网上有点小火，我爸还老是劝我回去上班呢。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，我最讨厌工作了。”
“你现在做的事，也可以看作工作啊，只不过是你喜欢的工作，我觉得很好。”弥月说。
“话是这么说，可是，我爸身边的朋友吧，女儿一个个都是什么海归精英、音乐家之类的。相比之下，就显得我很没档次了。”
弥月笑笑说，“那我岂不是更加，无业游民。”
“无业游民和家族败类干杯。”谢梨突发灵感，举起酒杯，往弥月那儿碰了下。
弥月端起来，还没来得及喝，便看见方才出言不逊的那位婶婶走过来，她还以为对方是来看风景，正想退避三舍，没想到，婶婶却端起酒杯敬她，虽然没有言明道歉，不过话里话外，姿态放得很低。
弥月云里雾里。
等她走了之后，谢梨啧啧感叹，“咋了，良心发现了这是……不对，一定是我哥！我哥知道她对你态度不好了。”
方才谢不琢一直和谢老爷子在书房说话，闻言，弥月用目光去找寻他的身影。
没看见。
过了会儿，谢梨有事离开，弥月继续靠着阳台看风景，谢不琢又迈开长腿，慢悠悠走过来了。
“刚才，婶婶向我道歉。”弥月顿了顿，感觉自己这话说出来怎么很有自作多情的嫌疑，“你叫的吗？”
谢不琢喝一口酒，慢悠悠的，“嗯”了一声。
弥月想说，她是你亲戚，何况也没说我什么，实在不用这么较真。可是，谢不琢是为她出头，她说不出这么狼心狗肺的话。
憋了半晌，说，“谢谢。”
“举手之劳，没人能欺负到我的头上，”谢不琢笑笑，忽然拿起酒杯碰了碰她的，“对了，明天有空么？”
“有，”弥月问，“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去趟伦敦。订婚纱。”谢不琢言简意赅，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说某个工作安排。
难道他这样才是正常的吗？
弥月开始反思自己，最终恍恍惚惚地觉得，可能是自己思想负担太重了。
谢不琢就一点都没心理障碍。和“一夜情”对象假结婚这么不符合常理的事，也能被他进行得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。
她点点头，也尽量让自己应答得平静一点，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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