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上高速。
他还是在想，唐娟究竟有问题呢还是没问题呢？
她有没有问题或许不重要，关键是尤雅的调查是真的，她能去调查唐娟，是吃醋，是保护自己？还是两者兼而有之？
唐娟没有说错。
越往北，天气越冷，渐渐的，到了满是冰雪的路段。
天空中飞舞着雪花，高速路上，前头的车都慢了下来，一辆一辆又一辆，你只能随波逐流。
雪是越下越大，四周开始变白，白茫茫一片。
在浒市长大的潘多拉显然没见过北方的雪景，像个好奇的孩子，哼哼唧唧，靠在窗边往外看。
车窗上很快结了一层薄冰。
沈在心不得不频繁地启动雨刮器，试图保持视线的清晰。
车里他也开了暖气，但不知道是吃两顿都没吃饱的原因，还是寒气还能进来，总是一阵阵发冷。
然而前路的车，越走越慢，已经呈现蚁行架势。
沈在心想伸出车窗看看，却又怕冷，只好伸长脖子，耐着性子左看右盼。
一个交警从前面走来。
他手持扩音器，大声喊道：“前面两车相撞，发生车祸，三人受伤，急需救治，有没有医生职业的同志，这里需要你。”
沈在心想也不想就下车了。
他记得后备箱有自己的一套工具，还有一个小药箱，一边给警察招手，一边去后备箱。
警察赶过来。
沈在心发抖着说：“我是医生，就是我这状态不行，太冷，你们有没有大衣，给我穿一件，我过去看看。”
交警想也不想，竟开始脱他棉衣。
沈在心大吃一惊，摆手说：“不用，不用，我以为会有多余的。”
他拒绝着，一路小跑上前，到了前面，是一辆轿车和一辆上高速的摩托车相撞了。
这天气，也是见鬼了。
那骑手太胆大。
这个天气他敢骑行上高速，其结果他就真出事儿了，此时撒开双手，躺在路中央，他的摩托车翻在十几米外。
本来冒着青烟，这会儿被交警喷过泡沫，车道上碾压的雪路之上又被喷一片白。
一人鲁莽，还连累了一辆轿车。
轿车车头严重变形，安全气囊弹出，交警在司机们的帮助下，正在掰车门，车内乘员已经下车了两个，还有一个仍在车上。
孩子还好，女的坐在副驾，腿有伤，半坐在地上，已经有一位医生先到，给这个女的做腿部伤口包扎。
过程已经很难还原，按说上高速的摩托车，不应该和司机那一侧撞在一起。
但就是这样撞在一起了。
沈在心不是交警，弄不清楚事实，也没有时间去想清楚，第一时间赶到躺到的摩托车车手那里。
车手身下，是殷殷的血色。
大家可能都以为他已经死了。
沈在心略微检查，还有微弱的呼吸。
跟他一起的交警问他：“我摸着已经没气了。”
对。
气息微弱的时候，没有经验的人是验不出来的。
沈在心迅速做完检查，骑手腿受伤，颈部的颈骨可能断裂，肋骨位置有塌陷。
腿有创伤，不足以致命，而且这种交通伤，腿部可能重压，撞击，但骑手有骑行装备保护，软组织挫伤厉害，伤口不明显。
略作检查，不管重不重，不会流血身亡，感受一下肋骨，后肋骨断了，有一根应该是插在肺叶上，这才是汩汩血液的来源。
沈在心在颈部又摸索一阵子，颈部断裂，但错位不明显，不至于致死。
关键就是肺部。
弄不好还伤了肺动脉。
再就是，你还没有条件救他呀。
沈在心半跪在地上，给交警说：“去给我找冰雪，我要成块的，找帐篷，还要问一下救护车，多久能到，随车血液是否齐全。”
交警傻了，问他：“我先干哪个？”
沈在心说：“先找棉衣，把前面遮挡上，我不要风，我不要雪，我还要保暖，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意识。我还要冰块，用给他止疼，给他止血开刀的刀创，最好你们找冰冻的矿泉水，否则不洁净，他肋骨入肺，肺叶枝动脉出血，得尽快开刀止血。“
交警问：”怎么止血？开刀？医生你有把握吗？你要在这高速公路上，给他开刀？“
沈在心说：“不然呢。看着他死亡？”
交警一脸彷徨。
沈在心要求说：”找冰冻矿泉水，找棉衣把我们围起来，有帐篷更好，我要开刀帮他止血，不要耽误时间了。“
交警懵了。
他拿起大喇叭，大步向前，机械地喊：”谁有冰冻矿泉水，谁有帐篷，谁给件棉衣。“
沈在心听得想笑，又笑不出来。
病人太危险了，为了开刀方便，沈在心弯下腰，小心翼翼拖着挪动，让他侧身。
然而骑手浑身跟散架了一样，根本放不成理想的姿势，他就把双腿铺在泥雪里，尽量撑住。
警察找来冰冻的矿泉水，沈在心用手术刀把塑料皮剥下来，再看向交警，交警一咬牙，把自己的棉衣再次脱下来，蹲下来撑住。
在这种极端条件下，想创造条件都是苛求。
沈在心用手术刀把衣裳剖开，先试过伤者有无痛感，然后开始下刀，尽量利用他对人体的熟悉，避开大的血管。
而后，因为伤者姿势的缘故，肺叶就暴露在眼前，腹腔里涌出一股一股的血。
交警都吓到了：“医生。医生。”
沈在心镇定自若，告诉说：“不要怕，这是已经流到腹腔内的血，流出来没什么不好。”
他现在没条件开肺叶的，下了一个钩针，穿着羊肠线，从靠近插肺肋骨处进去，再取出来，再进去，再出来。
片刻之后，手术刀和钩针联动，顺手打了个死结，等于把肺枝动脉给封闭掉。
眼看血一下不流了。
警察看不懂别的，却发现血已经不怎么流，一时充满了信心，惊喜地说：“您真的做到了！您太厉害了。”
沈在心没时间回应他，还要做简单的封腔，否则这天气，病人体温下降太快，风雪容易灌进去。
他用冰冻矿泉水捂上片刻，用胶带再封一下，免得创面再血流不止。
做完这一切，那辆轿车里的伤者终于被拔了出来。
另一位医护人员赶过来，请求他帮助，本来应该是想让沈在心给他打下手，一看沈在心这种情况动手术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脱口道：“你给他开刀了？”
他大叫：“你在这儿给他开刀了？”
沈在心抬头看看他。
医术是死的，医生是活的。
难道白求恩的手术室有多好一样，真设备齐全，医疗条件好，白求恩也不会自己感染而死。
沈在心说：“你要行，你施救，你要不行，你替换我，这样抱着他，等救护车，我过去。”
这位医生显然没有太大的自信，只好试着替换沈在心，他和交警两个人，护好伤者，把沈在心解脱出来。
沈在心这就蹒跚着，去看另外一处的伤者。
其实这男的不严重，主要是头部受伤，流了些血，外加车辆溃缩，把他挤在里头，拔他出来的时候，腿部有划伤。
孩子、女人哭得嗷嗷的，这都是不了解情况，吓得哭。
沈在心安慰说：“没事，止一下血就行了，脑部因为震荡，意识有点模糊，像是昏厥，但不严重，止完血，你们等救护车就行了。”
此时他两腿都是雪泥，风雪下已经开始板结，半拉身子都是木的，看有人提供了绷带，又接上，快速给伤者做了包扎。
包扎完，他就觉得顶不住了。
心理，肉体，衣物，加上冰雪寒冷，让他感觉到自己快熬到极限。
他只好给另外的交警说：“这附近有没有旅馆，等一会儿道路通了，我要去休息、休息。”
交警提醒他：“你电话在响。”
沈在心给他们看看自己的手，残血，冰渣，红肿，告诉说：“你们替我接一下。”
交警帮他拿出手机，点开之后，按了免提，是尤雅。
她冷冷哼一句：“沈在心，你干什么呢，现在敢不接电话了，一个劲儿不接电话？”
交警大声说：“高速路上可以接电话吗？”
沈在心给他竖个大拇指。
文雅一下惊醒了：“你是谁，周围是什么声音？”
交警说：“这是京余高速公路，这边发生一起交通事故，你家人他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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