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结果那帮百姓实不知好歹，说我等衙役用花言巧语哄骗他们，什么这天下都乱了这么久了，朝廷哪会管他们死活？如今粮价已高成这样，他们就算饿死，也不愿意把余粮霍霍了……”县丞愤愤不平言道。
“大人，您可能不知道，这几日城外乡间已有不少百姓活活饿死？”
“怎会如此？他们宁愿饿死也不愿食粮、不愿购粮？”中年县令倍感惊讶。
县丞声音微微发颤：“大人，确实如此！乡野间有不少人把粮藏着，每日只喝点稀粥，那粥清得能照出人影，可即便这样，他们还是舍不得多吃一口粮食。”
“还有的农户，家中粮食只愿给男子食用，至于女子，便让其自生自灭，前几日我去城外巡查，亲眼看到一个小女娃，瘦得皮包骨头，就因为是女娃，家里人不愿给她粮食，在那冰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，眼里满是绝望，看得我……”
说到这儿，县丞哽咽了一下。
中年县令听闻，心中一阵刺痛：“唉，这些百姓……糊涂啊！”
接着，他又问道：“现在城中的粮价如何？”
县丞回道：“那些粮商已经把粮价抬高到两千钱一石！并且价格还在上涨，正因如此，乡野百姓更不敢正常食用家中存粮！”
“这帮奸商，真是可恶！”中年县令低声咒骂一声。
县令沉默良久，而后缓缓开口道：
“京兆府宋濂宋大人日前给我来信，要我等无论用什么办法，先撑过这几月，待秦岭的积雪融化后，益州那边会有几万石粮食转运而来……”
“可就那么几万石粮食，分到我县能有多少，如何能助百姓度过这个灾年？”
县丞叹了一口气，忧虑道：“如今也只能等着了，只是这些时日不知还要死多少人，若不是因为这帮粮商哄抬粮价，百姓何至于不敢正常食用家中存粮？无存粮者何至于买不起粮？”
中年县令猛的一拍桌子，气愤道：“这帮奸商，实在是罪大恶极！”
旋即，他又冷静下来，问道：“而今洛阳到关中的道路可还畅通？”
县丞连忙回答：“那段路倒是畅通的，日前有部分粮商的粮食便是从洛阳运来我县。”
中年县令低头思忖片刻，然后抬头道：“好，既然这样，你把朝廷拨来的三千石粮食先存于县衙库中，加上县仓里原本的粮食，总计有四千石，先别分发下去。”
“然后即刻在县城和各乡间贴出告示：从现在起，任何人在槐里县售卖粮食，价格不得低于两百五十钱一斗，若有违令者，直接将其打入大牢！”
“大人，这……”县丞一脸疑惑看着中年县令：“百姓本就买不起粮了，大人还助商涨价，如此一来，百姓岂不是更加艰难？”
“不可不可，如果这样，我县百姓要不了多久皆会选择逃亡，朝廷知晓，可是要治罪的！”
中年县令抬手摆了摆，示意县丞稍安勿躁，而后笑道：“伯岐，莫要惊慌，容本官和你解释。”
闻言，县丞便将耳朵贴了上去……
待中年县令诉说完后，被称为“伯歧”的县丞恍然大悟，不禁佩服道：“大人高见，此策真是妙啊！下官佩服！”
县令点点头：“必须要快刀斩乱麻，钝刀子割肉，百姓才会真的疼！”
……
往后几日，槐里县城的粮商们乐开了花。
他们聚在酒楼里，推杯换盏，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。
“哈哈哈，老夫经商这么多年，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等好事，以往都是被官府打压，如今却能光明正大地高价卖粮，这范县令可真是咱们的财神爷呐！”
一个体态肥胖的粮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，手中的酒杯差点拿不稳。
“就是就是，以前卖高价还得小心翼翼，现在可好，有官府撑腰，这两百五十钱一斗，简直是抢钱呐！”
另一个粮商附和道，脸上满是贪婪的神色。
“这奉命高价卖粮，我等一辈子没遇到过这样的好事，这范县令还是青天大老爷！”
“谁说不是呢？喝酒喝酒！”
……
而告示一经发出，与之粮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：百姓们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之中。
槐里县街头巷尾，到处都是哭爹喊娘的声音。
“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啊，官府把粮价抬得这么高，我们百姓还怎么活啊！”
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坐在街边，捶胸顿足，泪流满面。
“狗官！那姓范的就是个狗官！和那些奸商勾结在一起，压榨我们百姓！”
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满脸愤怒，对着县衙的方向挥舞着拳头，周围的百姓纷纷应和，眼中满是怒火。
……
然而，粮商可顾不上百姓的死活。
他们看到如此高昂的利润空间，纷纷行动。
那些有门路的粮商，紧急派人快马加鞭前往陇右调运粮食。
一时间，虽是寒冬，但洛阳通往关中的道路上，运粮的车队络绎不绝。
“快，都给我快点！能多运一石是一石，这可都是钱呐！”
一个粮商站在自家粮店门口，对着正在装车的伙计们大声吆喝着。
伙计们忙得汗流浃背，却不敢懈怠，因为这会他们一趟跑下来，能得到比以往更多的赏钱。
粮店门前，一群百姓正怒目圆睁，将店门围得水泄不通。
为首的一位中年汉子涨红了脸，对着店内的粮商怒声吼道：“你们这帮黑心的家伙，凭什么把粮食卖得这么贵？这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吗？”
周围百姓纷纷响应，叫骂声此起彼伏。
那肥胖的粮商慢悠悠地从店内晃出来，脸上挂着傲冷笑，不屑回道：“我可是奉命卖粮，合理合法！你们买不起就滚，少在这儿撒野！”
他顿了顿，提高音量接着说道：
“不过……别说我没提醒你们，今年关中地区的小麦大大减产，你们心里都清楚。现在只是二百五十文一斗，若再过上几个月，说不定就得五百文一斗了，你们自己掂量掂量买还是不买！”
百姓听了粮商的话，瞬间炸开了锅，骂声愈发激烈。
“你这是趁火打劫！”
“狗官和奸商勾结，天理难容！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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